岸头村,清江分支招远河畔的一个小村庄。村子里三面环山,地势低洼,常年潮湿积水,农作物贫瘠,村民的生活极其艰难。
村子里九成以上的村民都除外打工,留在村子里的仅仅是些老人和孩子,剩下的就是在泥泞街道里乱窜的土狗野猫。
低矮的平房参差不齐,处处透着荒凉和贫瘠。
“林阿婆,林阿婆。你们家地里跑水啦,苗子都趴了。晚上要是一冻,就全打了水漂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系着碎花头巾穿着笨重棉袄的老婆子,卯足了力气敲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朽门。
院里毫无动静。
“林阿婆,你在家吗?二妮子,二妮子,开开门。”
长满冻疮的手使劲儿的扒开门缝,李婆婆努力的眯着眼睛,朝院子里张望着,晾衣绳上挂着昨晚没收的衣服,经过一夜的寒风,都冻成了直挺挺的贴饼子。
一件小花衣服下倒着个板凳,一只花斑瘦猫脑袋钻在里面,僵挺挺的一动不动。
猫想来是很灵敏的生物,这么大的敲门声中,它都一动不动,显然是早已死掉了。
李婆婆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李阿婆,二花还没起床么?快要迟到了啊。”
街角处拐过来个憨头憨脑,面色黝黑的小男孩,手里提着个肩带断掉的喜羊羊书包,凑到林阿婆的家门口,好奇的问着。
“三小,快去喊你二爷。”
“哦。”
村里的壮年几乎没有,只来了四五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朽门给别开。
院子里的那只猫的确死掉了,冻的石头一样。
推开房门一看,李阿婆的老脸上满是惊恐,地上躺着个裹着旧棉袄的花白头发的老婆子,身子像虾米样佝偻在一起。脸色青黑,双目圆睁,嘴角挂着白色的冰沫子。
里屋的门口钻着个小孩子,以头拱地,五指萁张,身体极度扭曲,衣服上沾满了呕吐物,保持着诡异的挣扎姿势。
里屋的炕上被窝里躺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脸色惨白,瘦削的小手鸡爪子一般伸出被褥,一动不动。
“二花,二花……”
背着书包的三小从门缝里挤进来,满脸的不明所以。他身边的老汉慌忙捂住他的眼睛,一把把他拖了出去。
“二爷,二爷,二花他怎么了?”
“三小,没事,你快去上学吧。”
眼见李阿婆一家三口横尸家中,李阿婆流出两行浊泪,擦了擦眼角,叹气道:“赵家爷爷,你去通知村支书吧。”
正堂里摆着张小方桌,桌上凌乱的摆着饭碗菜碟子,饭菜早已冰凉,米粥上都起了冰碴子,正中间的盘子里摆着一尾尚未吃完的鲤鱼。
李阿婆忽然想起了昨夜,林阿婆从河边天地里回来,手里提着一条尺半的肥鲤鱼,兴奋的告诉她是河边捡到的鱼,还夸耀说是龙王爷见她可怜赐下的恩典,晚上可以把鲤鱼炖了给二花和三臭补补身子。
只一夜功夫,噩耗来到。
李阿婆幽幽的叹了口气,朝林阿婆拜了拜,没有说话,心里不仅仅是悲伤,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因为她也是留守老人,带着两个刚上学的娃娃,守着被掏空了脊梁的家,或许某一天她也会像林阿婆一样孤独的死在家中。
房门被轻轻的掩上,等待着村里派人来处理后事,临走的时候,她扫了眼正堂的神龛,神龛前摆着个苹果和炖好的鱼头。
龙王爷之神位。
林阿婆一声行善,笃信神佛,可如今一家老少三口横死家中。原来那盒子里端坐的龙王,跟纸上画的三皇五帝,土地灶神一样,都不过是个泥胎石塑罢了。
高高在上的神佛,又怎会真的懂的人间疾苦?
这神佛,不信也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