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礼道:“回知军,这里是极边之地,与契丹紧邻,境内兵马众多。若以户数而论,几近一户养一军,非其他地方可比。除了禁厢军,境内民户多为乡兵,寨寨如此,村村如此。此地民风彪悍,不是内地可比,乡兵也多骁勇善战,是以如此。”
杜中宵点了点头,明白村口看见的都是乡兵。按程文礼的说法,这里几乎是全民皆兵了,跟自己以前待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的民户,除了汉人之外,还有许多番户,不过多年都与汉人住在一起,早已经汉化,分不出来了。不管番汉,边地之民数百年来经历战事无事,民间尚武之风极盛。
行了约二十多里路,就见黄河边上一座土城,灰扑扑地趴在那里,并不起眼。城外没有人户,与内地的情形迥然不同。若是在内地,城门处大多会形成草市,很多地方比县里都繁华。原因简单,百姓进城做生意是要交税的,城门一带则是灰色地带。这里城门如此冷清,是边地特有的风情。
早有快马在前面报了城内,杜中宵一行离着城还有数里之地的时候,便听鼓声雷动,从城中涌出数百兵士来,沿着城门列阵。虽然只是数百人,但军容严整,倒是颇有气势。
后面的禁军广锐指挥使吴文佐催马上前,对杜中宵叉手高声道:“知军新官上任,城中儿郎们出城迎接。依例,当赐酒食衣物,还望知军成全!”
杜中宵愣了一下,看着吴文佐叉着手,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不是成例杜中宵可是心中没数,转头看身边的程文礼。
程文礼的面色有些尴尬,道:“边地辛苦,军兵巡弋山间,时常奔波。往常知军上任,多有赏赐衣物的。此事善政,还望知军不要介意。”
看了程文礼的神情,杜中宵已经心中有数。以前火山军的知军多是武将,出于笼络人心的习惯,应该是有人一到就赏赐,不过绝不是惯例。吴文佐如此做,只怕是看自己是个文官,把军队拉出来,先吓一吓,再诈点好处。当兵的眼里只认钱,是这个年代的顽疾。
想了想,杜中宵道:“火山军禁厅军近两千,城中哪里会如此多的财物?此事有些难办。”
吴文佐高声道:“我们禁军俱是马军,当战最先,岂是厢军可比!知军尽管赏赐禁军便了,厢军不用理会。那些泼才没半分用处,只会嚼马谷,何必管他们。”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就有两人高声叫:“就禁军是人,厢军不是人么!”
一边说着,一边催马上前,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势。
杜中宵冷眼旁观,说话的是两个厢军的指挥使,很有可能他们的部下就驻在城内。火山军属下的堡寨众多,每处都有军队驻扎,禁军还相对集中,厢军就非常分散了。
见三人离得近了,杜中宵咳嗽一声,高声道:“既然是惯例,我自然会照做。此事不急,等我入城之后,查过府库,再定下赏额,如何?既是在一地为兵,何必分禁军厢军。”
吴文佐冷笑一声:“岂能不分?边境一乱,上前打生打死的是我们禁军,好处是拿命换来的!”
杜中宵面色平淡,道:“此事都有常例,争也无益。你们吩咐下去,等我入城,再定赏格。出城迎接的军兵,由各主官严格约束,不得生事。哪个敢无故喧哗,扰乱军纪,斩!——入城!”
说完,一催马,当先行去。十三郎紧随在后,手紧紧握住铁锏,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