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大门,红裙女子的心情无比沉重,这些年她一直四处漂泊,闭塞自己,不跟任何人交往。就是因为她有着深重的自卑感,身体与正常人的差异使得她不敢与人亲近,尤其不敢跟异**往。
女人要想来钱快,就只有那条路。
回家的路上,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站在路边那些女人,她们看上去娇艳异常,就像开在路边不甘寂寞的野花。可是腮红掩饰不住她们的苍白,眼影也遮盖不了她们的憔悴,她们就像是一群浓妆艳抹的乞丐,等待着男人们的怜悯,又像是一群最精明的猎手,暗自算计着如何掏空男人们的钱包。
她知道她们职业。
她曾经很鄙视她们。
然而她现在为了筹够手术费,不得不像她们那样站在路边卖笑。
十万块对于像她这样四处漂泊,靠打零工维生的人来说,不啻于天文数字。
眼下她真的太需要需要钱了,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她开始对镜打扮,梳妆完毕,她忍不住对镜哭泣。
“为什么普通女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却这么难?为什么啊?”
她放声大哭,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人生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这样残酷。
比方说那些身体残疾、智力不健全的人,现在的中国正在飞速地发展当中,正常人活着尚且累到心力交瘁,更可况那些在身体和智力上有欠缺的人。
就当是为了能够得到正常女人所能得到的一切吧。她努力劝说自己,因为接下来,她将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告别过去那个哀伤幽怨的自己。
很快,她惊讶地发现,通过这样的生活,她心中的另一个自我被疯狂唤醒,原来每个人都有着堕落淫邪的一面,她也不例外。
她的生活越来越像那些欢场中的女子,白天睡觉逛街泡桑拿做美容修指甲,一到了夜里,她就打扮得光鲜诱人,站在路边,出卖自己的肉体,她越来越老练,也越来越冷酷无情,没钱的男人想要靠近她多看她几眼,都会被她骂得狗血喷头,她变得越来越像她们。
她的变化终于被周围的邻居们发现了,那些跟她一起挤在出租房里的北漂们,每当在走廊里遇见她,总会朝她投来憎恶的一瞥,邻居们开始明里暗里对她指指戳戳。
迫于无奈,她不得不频繁搬家,为了自己的耳根子能清净,她换过许多个地方,住得最短的地方只有半个月。
尽管生活过得很不如意,她还是咬牙坚持,毕竟收入比以前打零工要多出不少,可是离十万块还很遥远。
直到那天晚上,她遇见那个男人,她才意识到她目前的生活是如此的危险可怕。
她知道这种疯狂的生活早晚有一天会终止,可是完全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那天晚上,她像疯了般地逃出那个男人的家,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一点思考的时间,她趁那个小保安回房间打电话的工夫,自己开门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出自己租住的小屋,决定立刻洗脸换衣服,她洗去脸上的化妆品,脱掉红裙子和高跟鞋,换上男人的衣裤,连夜逃走,之后,她便以男人的身份另外租了房子,由于天生粗嗓门,只要素面朝天,穿着男人衣裤,再把长发梳成马尾就很容易被人认为是颓废的文艺青年。谁也看不出她是女人了。
本来她以为一直这样躲藏起来就没事了。因为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他,没有人会把他跟那个站在路边卖笑的红裙女人联系在一起。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这样的身体也有好处,就是很容易改换性别。
可是突如其来一个电话,再次改变了她的命运。
电话是远在家乡的奶奶打来的,很久没跟奶奶见面了,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显得既陌生又苍老。
“孩子,你回来吧,你爸爸死了。”
正常人听见这个噩耗多半都会嚎啕大哭或者声音哽咽,而她却显得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