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醉鬼”不是一个很迎合上层人士的店名,因此酒馆内部的布置从某方面来讲也算是挺接地气,每当鲍尔松有点像矮人一样略大的嗓门如爬墙虎般朝一楼的大厅里延伸,所过之处可见馆内的木地板上摆放着几张小桌,而这会儿的店里已经坐下不少客人,却没到爆满的程度,剩下两张桌子还十分空闲地靠近墙角,那边确有一块堆积木柴的壁炉烧着温暖的火焰,壁炉的上头想必便是烟囱,传闻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会有神秘的老人驾驶飞天的鹿车经那里下到屋子里给孩童留下礼物,不知是真是假。
北地的冬季一如既往地充斥着飘雪的风声,温暖的屋子里同时也有吟游诗人站在角落边的兽皮地毯上拨弄琴弦,演奏赞颂北地伯爵凯文·斯图恩的鲁特琴乐曲为喝酒的客人们营造氛围,如果顺便再能赚点赏钱买酒可就更完美了。
鲍尔松和着酒馆诗人的旋律轻声哼唱,不一会儿将温热的三杯麦酒和一杯牛奶摆上吧台,分别推到乌尔斯、希娅、多萝西和贝玲莉丝的面前。
人类酒馆的高脚凳对侏儒来说稍微不适,荆棘小队的小丫头手脚并用地爬上凳子,小小的双脚穿着靴子悬空摇晃,就好像坐在秋千上似的——但好在热牛奶的味道在她的味蕾上绽放出棒极了的香甜,仔细一问,原来是老板专门为小姑娘加了蜜糖,使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顿时心情愉快地忘了抱怨的念头,心说凳子高点就高点呗。
反正哲人们不是说过么?坐得高,看得远。
当然,既然提到了蜜糖,小丫头不免地想到寇托许诺要给自己做的蜂蜜腌桃,于是兴致满满地向鲍尔松咨询了蜜桃这种水果的消息,只是非常遗憾地没能问出什么,毕竟鲍尔松一辈子都没去过远东,仅仅提到东方沙漠的卡夏商人或许与远东人长期保持来往,想要购买这种水果的话可以找那些人试试。
多萝西默默听着贝玲莉丝与酒馆老板鲍尔松的交谈,脑海深处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丹伯特的身影,想起自己的父亲大人在很久以前似乎也曾像这样和自己亲切地聊过数次,然而那些早已沦为回忆的过去大概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吧?
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圆凳上低下头看着酒杯,对酒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爱,尝试着轻轻细抿小口,发现这家店里的麦酒多半是混合着某种香料煮过的,所以并不太凉,热腾腾,暖暖的。
希娅轻轻捧起木桶形状的酒杯,用和多萝西相似的动作把杯口贴近双唇略仰,然后仪态端庄地将杯子放回桌台,十分享受地闭上双眼让热酒的温度和酵香顺着口腔和食道流进胃里,再眯开琥珀色的双眸露出真诚的微笑:“谢谢您,鲍尔松先生,您店里的酒还是这么温暖。”
“哈哈,不客气,牧师小姐,你也还是这么漂亮,特别是像雪一样美的银发和耳朵,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雪精灵。”鲍尔松爽朗地笑笑,左手叉腰,右手支撑胖胖的身体斜靠在台后,借不知从哪个诗人嘴里学来的甜言蜜语奉承,尔后眉梢轻挑,“那么,能说说你们的经历吗?远征结束后,彼尔狄高子爵被摄政公大人花重金赎回,其余将领和士兵皆无生还,我猜北地境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死了,除了那些不认识你们的家伙或一些消息不太灵通的乡下。”
说罢,他的目光先在希娅脸上停留半晌,然后移向坐在狼耳少女身边的乌尔斯。
乌尔斯压根没有女孩子举手投足间的那份细腻,粗壮的大手抓起酒杯的把手就是一口仰头而尽,末了舒爽地把杯子的底端直接堕下来发出“砰”一下轻响,心说老熟人的店还是像记忆中那样让人满意,即便自己这辈子的记忆原本应该是属于融雪之月远征前的乌尔斯本人的。
他仰着脑袋不太雅观地打了个小嗝,收缩肺腔将一缕气从嘴里往后呼出,情不自禁,感觉北地的寒冷和旅途的劳顿一下子都从身体里驱走不少,茶褐色的双眼这时候也随着视线放下来与鲍尔松对上,考虑一下,回过头望望酒馆大厅里一些好事者投来的眼光,之后还是选择把自己一行人的经历与面前的胖店长分享。
只不过,这段听起来就像是在编故事般的经历不是绝对完整和真实的。
年轻人对自己和同伴们的冒险旅途做了必要的隐瞒和修饰,除了当初逃离大雪原战场前往冈泽地区的薄暮城、在薄暮城中成为冒险者、一段时间后离开薄暮城到凯西港乘船抵达迷雾岛、再经迷雾岛饶了一大圈重返帝国境内等等这一系列的流程基本没有撒谎,旅途期间具体一点的许多重要地方则尽可能改编成另几种比较正常的情况,或者干脆省略跳过。
比如深渊之眼洞开之夜与恶魔怪物和末日使徒的激战、了解到末日圣教和本源之血两股隐秘组织后前去灰色庭院拜访灰庭贤者的奇遇、深入地底世界后的寻宝之旅和与卓尔精灵的冲突……等等这些听起来跟吹牛没差的事件自然是统统跳过,就当没有发生,以免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怀疑,亦或说就算认真讲出来也多半没几个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