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缓缓闭目,身躯毛孔大张,头顶黑日洒下的浩然气息如雨水洒下,酣畅之感从四肢百骸中翻腾,丹田之中一股暖流通向七宫,最终缓缓汇集在眉心之上,一颗鲜红朱砂若隐若现。
耳边无声,山中幽静,背荫山最后的萧瑟,在那道平地龙卷升起的瞬间,已然有人入阵,走过之处,寸草不生,暗黑色的灵力不时从皮肤之下渗透而出弥漫当空,斗篷下一双昏暗的眸子朝远处眺望,但最终还是默默的退身而去。
......
看到背荫山中升腾而起的浩然正气,两朝修士险些气的吐血,顾不得找常清生问罪,争先恐后的朝着背荫山赶去。
两大道行的人不急不缓的行在最后,金玖望着那道平地龙卷,轻声道:“气昆浩然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沾染上如此之多的血腥还可称得上浩然二字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毫无价值的东西才不会有人去争,你们金家能有如今的成就,不也是靠杀人杀出来的吗?”画地生冷声笑道,回身看向人群,“常道长还得委屈你些日子才行。”
只见到百代宗的队伍中常清生与万旭成神色黯然的站起其中,然而气息与灵力皆是被一层莫名力量封印在体内。
“你的百控手在这一辈算是最好,此行再拿到气昆浩然,日后家主的位子非你莫属。”画地生说道。
“若是那人还在,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值一提。”金玖谦逊说道,解开常清生两人的束缚,清醒过来的二人猛然喘着粗气。
“常道长,这两日人多嘴杂,只得委屈你了,还望见谅。”
“你们南唐人果然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常清生怒声喝道。
“常道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我们求着你们来的,要说恶人,也是你们恶在先,若非心中有贪念,何至于自寻死路。”画地生花枝招展的笑着,抬手捏着万旭成的胖脸,欢喜道:“这肉身有趣,正好做我第十九具身体。”
“姑奶奶饶命啊!小人又脏又臭,油腻的很,怎敢玷污了您高贵之姿。”万旭成连声说道。
画地生听的心头高兴,笑道:“你这家伙倒是油嘴滑舌的很,也好,我问你,你说我和你师傅谁是恶人,说对了,我就放过你。”
“这。”万旭成唯唯诺诺的看向常清生,随后狠狠一咬牙道:“他娘的,死就死吧!你们才是恶人,骗这么多人送死,老子当年做山贼的时候都是只图财,从不害命,亏你长得长么好看,心底却是恶毒的很。”
谁知画地生笑的更加张扬,笑的万旭成心头阵阵寒意,“说的好,就凭你最后那句话,姑奶奶饶过你了,常道长你这徒儿真是不错,至少比你敢言。”
“常某问心无愧,有何话不敢言。”常清生昂首挺胸,没有丝毫怯懦之意。
“那我也来问问你,杀一人和杀千人,那个罪孽更大。”
“杀人便是有罪,一人与千人无甚分别。”
画地生故作醒悟的点头道:“那你们要杀苏问和苏问想杀你们其实也无甚分别,都是恶人,此刻你岂不是贼喊捉贼。”
“你。”常清生被说的哑口无言,若说他们来此何为,为气昆浩然,本就是强盗所谓,却又怨恨主人家关门放狗不得人道,如此一想谁是恶人,无非心头贪念作祟。
金玖摇头前行,与女人讲道理,不管有无道理你都说不过她,但是有一句他很认同,那就是大家都是恶人,只不过是在比谁比谁更恶。
两日后,最先回到背荫山的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宗门,正因为不入流,所以消息不很灵通,等到众人都已经离开背荫山许久才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却反而因祸得福比旁人更早折身回来,雾气退散,道路清晰,一个个好似过江之鲫涌了进去。
苏问静静坐在石台上,看着众人好似疯了一般朝他奔来,狰狞的面容,竟与梦境中那些闪烁的身影一模一样,一样的贪婪,一样的幸喜。
冲在最前的那名修士欣喜若狂,只需再有十步的距离他便能抓住苏问,然而一柄尖刀从他的背心穿了个通透,甚至不知道是谁捅的他,双手无力的抓向从身旁超越过去的人,却无一人停步,便是连往日的同门都无动于衷,那一刀根本不致命,致命的是从后而来的重踏。
整个山口很大,一具尸体那里足够,不过片刻的功夫,鲜血已经流淌如溪水,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又会有一拨又一拨的人后来居上,他们都不惊愕苏问为什么坐在那里而不是逃走,兴许此刻对方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无比诱人的肥肉。
苏问还没有感受到这阵法究竟能给他什么,但是却让他看到了拨开皮肉之下最真实的人性,这是他在木屋中整整十五年都没能见到的,即便他一直相信身处光明,何惧脚下尸骨成山,那么头顶的黑日便是光明吗?
“既然来了,就让我看看你们为了杀我,究竟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