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亚当摆出了一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靠在草叶堆积的垫子上,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然后半是感慨,半是调侃地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一个人族以及一个灵族在这种地方并肩作战。”
的确,若是在外面,灵族和地族本来就是敌人,而人族对于双方来说又都是陌生的外族人,其实三方很难有机会在一起齐心协力地战斗,而且是这种完全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对方进行战斗。
顾玄一直都在努力地吞咽食物,没有心情开口,而百无聊赖的艾伦忍不住接口问道:“那你们俩一个地族人,一个西大陆的人,又为什么要一起进来呢?难不成是来冒险的?”
亚当当即张口否认道:“这怎么可能,我对这世界可没什么太多的探知欲,对我来说,族人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其实我和他都是被人追杀被逼逃进来的,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不想再说了,省得伤了士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移话题,朝着艾伦发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其实你不是来冒险的?哦,对了!你是生活在神树森林里的古灵族呀,你怎么出来了?”
谈到这个话题,艾伦的神色下意识地一暗,连喂食的手都停了下来,显然是一件伤心事,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说说自己的故事,却又马上忍住了,可在抿了抿嘴,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说了实话。
“因为我的族人们都已经去世了,我其实是最后一个古灵族人。”
亚当和顾玄一听,都被惊了一下,因为他们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有着这样的过去,顿时也就很能理解在见到对方之后的一系列表现了,性子单纯那是因为久未见到外面的人罢了,而下意识地疏离和冷漠则是源于自然产生的对外人的防备心以及对世界的疏离感。
将心比心,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经相继离去,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此时的他,难道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么?
没有的。
顾玄因为身上实在是疼痛难耐,半是人生而有之的求知欲,半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原本其实不怎么爱说话,尤其是对他人的事不停刨根问底的他,竟然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你走出神树森林之后,难道就直接来了这里么?”
艾伦白了他一眼,也不知为何,原本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故事全都藏在心中,不再对任何人提起的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继续讲述道:“那当然不是,我离开神树森林之后,很快就被其他的灵族人给发现了,当时他们都很激动,一直称呼我为‘神使大人’。”
亚当也突然忍不住在旁边插嘴解释道:“那是当然了,这就好比是我们地族中,从大地神殿里出来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可去到哪里肯定都会受到其他人的尊敬。”
就在这一瞬间,艾伦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寂寥和悲伤。
“一开始,其实我也很高兴,因为族人们都已经老死了,而我也没想到外面竟然真的还有同族存在,并且我还能被他们给完全接受,这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的确是一件可以让我暂时忘却烦恼的开心事,那时候的我,极度孤独,并且渴望着一切来自外界的关怀,我自以为我已经得到了,并且也毫无防备地接受了。”
的确,一直待在神树森林之中,和自己的族人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艾伦,本性应该是非常单纯的,刚刚来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就被名义上的同族人如此热情地招待,他自然就放下了一切戒备心,并且以同样的热情回报对方。
只不过,任何故事的结局都必然是悲剧的,只听得他继续缓缓地讲述道:“他们将我迎了回去,并且还给了我很多珍贵的宝物,就连他们帝国里的大祭司,都对我非常的尊敬和友好,我满心以为我在这里找到了新的家,我可以拥有新的朋友与家人了,只可惜。。。。。。”
说到这,他突然住嘴,并且撇过了头去,似是不愿意再讲下去了,而眼中也浮现了一些痛苦的追忆,以及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感,那是一种天地之大,无以为家的孤单。
旁边的亚当见状,双手摊开放在身边,歪着头,气若游丝地劝道:“说吧,说吧,好歹我们也刚刚才一起经历了生死,我想,哪怕是认识了很久的老友,其实也未必能做到这个程度吧,再说了,你不给我们说,又能给谁说呢,说不定我们三个以后都得老死在这里了,那总得先认识认识彼此吧,你说对吧,阿,哦不对,不对,顾,玄?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想不到你也有自己的故事呢,真是骗了我好久。”
顾玄赶紧解释道:“亚当,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只是因为先前在船上,我不敢随便地泄露自己的身份而已,既然我现在都已经说出了我的真名,自然不会再隐瞒我的来历,其实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三个,彼此对对方而言,都是外族人,说说也无妨,或许在同族人里反倒没人愿意听我们的故事呢。”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完全没有芥蒂,隐藏身份又如何呢,双方对彼此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坏心思不说,亚当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就甘愿无私地传授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知识,而顾玄则因为一个要帮他逃走的承诺就陪他跑到了这种绝地里,现在难不成还要互相怪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