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声声急,落雨点点快,整个天与地之间,很快便出现了一种会让身处其中的人,不,应该说哪怕是旁观者,也都会由衷地感到敬畏和恐惧的可怕场景,那是独属于大自然的瑰丽奇景!
头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一团团乌云落得极低,给人一种好像触手可及,却又无法喘息的压抑感,沉甸甸地落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心头,云层滚动间,移动极其迅速,看那样子,就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
越是压得低,云团便越是褪去了那种压迫感十足的乌黑之色,转而成了一种深邃的,就宛如大海一样的深蓝色,陡然间便见电光一闪,雷霆在厚实的云朵中乱窜,出现了一种枝杈般的美妙图案,刹那间照彻天地,几息之后,便会听见雷声滚滚,摄人心魄,天地之间,一片嗡鸣。
接连成线的雨水自天空之中倾斜而下,好似源源不绝地坠落下来,将原本只是暗潮汹涌的河面打得遍是炸开的水花,河水随之愈发高涨,上游的水冲下来,甚至还形成了一股股浪潮,飘荡拍击在岸边,这一来一去,卷动得岸上的泥土和沙石都一起随之落到了河水之中,顿时将河水的颜色渲染得愈发暗沉,天地之间,四面八方都有狂风席卷而来,水流也随之变得愈加迅捷,就好似铁骑汹涌,势不可挡。
这是天地自然所形成的伟力,这是一种会让万物万灵,都感到畏惧和无奈的可怕力量,能够在其中挺直胸膛站立,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场暴风雨,来的其实不算偶然,因为这本来就是卫国传统的最后一轮雨季而已,只能怪顾玄等人倒霉,并且不识天气。
好似坚固的壁垒一样矗立在河岸对面的山崖顶上,尉迟立德披戴着一套完整的家传暗红色铠甲,安静地站在悬崖边,完全靠着目力遥望着对面,那一顶顶掩映在一片黑幕之中,唯有那电光闪烁的一刹那才能勉强看清的帐篷,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如此天气,不能说是天助,但最起码,对方是绝无可能在这种时候从这里渡河的,说不得,大概是要被迫转移了,因为河面已经随着连绵不绝的雨势越涨越高,别说对方手下都是些完全不识水性的罗刹族,就算是那些熟识水性的浪里白条,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下水,因为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一个浪打过来,漩涡一转,再勇猛的汉子也得被吸下去成了河中冤魂。
但若是对方因此而选择转移,倒也是一个大麻烦,虽然那样对方会耗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跑来京城,但说到底,前线的情况他也不清楚,来回这么远,消息传递极慢,他一旦战败,京城陷落,亦是成了大卫的千古罪人,所以他并没有彻底地放松下来。
假如对方真的趁着这个机会,借着雷雨夜的优势,留下一部分兵力佯装出还在这里的样子,另外的兵力绕去别处,他一旦手脚慢了,这一万人赶不回去,京城守得住么,哪怕说浅滩的水也涨起来了,但凡事就怕万一。
越是这种看起来得天时地利相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其实就越不能放松。
想到这,他马上转过头,朝着还候在身边的士兵们下令道:“立即让韩勇带齐三千人,沿江巡查,不得有误,一定要提防敌人从别处偷偷渡河!”
一下完令,老人心里突然又有些憋屈,虽说人家手头是些未经训练,不识水性的罗刹族,可他这边又能好上多少呢,什么皇城禁卫军,其实不过就是一群吃空饷的闲人而已,真正上过战场的都没几个,只能说是比一般人好些罢了,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正面作战肯定是要尽量避免的。
“回去吧!留一队人看守着就够了,今夜是不会出事的。”
这样可怕的雷雨天,他断定敌人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从这个地方强行渡河,再加上到底还是年纪大了,雨水淋在身上,寒气入骨,确实非常难受,便先带人回去了,只是以防万一,还是留下了一队人暂时看守。
与此同时,在这片宛如天堑一般的山崖的对面,在那片黑漆漆的河岸上。
汹涌落下的雨水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敲击声,狂风好似一只只大手,将整个坚实的帐篷都吹得剧烈摇晃了起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罗刹族战士躲在里面,仿佛是可怜又无助的小兽。
中央最大的一顶帐篷里,顾玄一手扶着灯火摇曳的油灯,面色坚毅,凝神看着眼前的地图,另外一只手拿着炭趣÷阁,在上面不停地勾勾画画作为补充。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慢慢变大,帐篷外面很快便传来了一个声音,从语言上来说,显然是个罗刹族的汉子,语气上显得十分恭敬,同时还带着一股子畏惧和讨好。
“王爷!”
顾玄因为过于专心,再加上帐篷一直在摇晃,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直到对方突然出声,他这才微微一愣,紧皱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语气也罕见的没了那么多的威严,平静地道:“进来吧。”
进来的这人音译过来的名字叫做萨克,原本就是鬼鹫部落的人,是摩罗贝提的属下,故而也就是最忠心的那一批人,再加上十分勇武,所以被委以重任,按照大凉的官职,算是千户长,有这么一层关系,再加上顾玄那惊天动地的三箭之后,整支队伍,包括他,就没有不服的。
萨克的脸上带着一股崇敬之色,弯下腰,恭恭敬敬地以人族的礼节问候道:“王爷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