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真的很像,如果单从外貌上来说,他和老将军许尽忠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兄弟俩。
可不像的地方,又真的不像,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同,因为他的内里,跟老将军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这一点,跟老将军做了半生好友兼下属的老人,很确定。
老将军许尽忠一生戊守边疆,尽职尽责,这一生,是把“尽忠”二字放在了心头,为朝廷鞠躬尽瘁,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老将军的亲儿子完全不一样,他的内心,老人只看见了“野心勃勃”四个字!
“锦棠。。。。。。”
裴正阳只是有些不明白,那个小时候在他和老友罗惊云的怀里,笑得那么纯真,在五岁的时候,还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长大了以后,定要为朝廷横扫诸国,光宗耀祖的孩子,今日怎么会变成了这么一个模样。
许锦棠平静地道:“叔父,我给您的信,您看了吧。”
裴正阳从回忆之中惊醒,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看了。”
许锦棠看着他,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凝实如黑曜石一般的神情。
“既然看了,为何还要动兵?”
裴正阳扬起头,老人的胡须随着嘴唇的开合而轻轻颤抖。
“国难当头,我虎贲军,不可不动!”
许锦棠背着的手突然松开了一只,垂落在了身边。
“叔父何出此言?哪儿有这么严重,这卫晋联军是否是燕州两军的对手还是两说,何况京城尚有狻猊卫,以及各地军队随时驰援,又何来‘国难’一说?”
裴正阳闻言,大怒道:“燕州已是生灵涂炭,敌人现在都跑到我大凉的国土上作威作福了,难道要我虎贲军这三十万人被两万黑面鬼给吓退,缩在这里固守而不做一事?这是哪儿来的道理?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我不光是对不起朝廷,更对不起你父亲的重托!”
许锦棠松开了两只手,没有动怒,只是继续平静地劝说道:“可我父亲曾经也教过我一句话,这力,要慢慢地使,一下使全了,以后就没用了。”
裴正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现在幽州军便急匆匆地跑去护驾或者驰援燕州,且不说一旦出了事要跟着一起挨罚,就算最后驱逐了卫晋联军,收复失地成功,朝廷也不会特别念他们的好,唯有情况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当朝廷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再横空出世,一举建功,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同样的事情,早一点做和晚一点做,最后收获的好处肯定是完全不同的,这时候,要沉得住气。
“让他们去抵挡卫晋联军吧,这灭两国之功,就该是我幽州军的!”
许锦棠高喊着,因为他知道裴正阳的弱点。
这位幽州裴氏出身的老人,无儿无女,把一生都耗在了军中,临到了这时候,最希望的,无非就是幽州军好,这样便是死了都甘心,就好像他上次用的那个理由,可以让老人连私下扣下朝廷辎重和谕令的事都轻轻放过了,更何况这次是这么大一份功劳。
只要他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老人就不可能反对他,因为他姓许,他们许家是幽州军真正的魂,不管是为了他父亲的声誉,还是为了幽州军,老人都不可能公然反对他,这是许锦棠十分笃定的一点。
家与国,永远是两难的问题,不是么?
“现在去驰援,必定就要跟对方主力决斗,到时候损伤惨重,何苦呢?我们现在保存实力,进可灭两国,退可守京师,无论怎样,到了后面,都是能让整个幽州军获利的大功一件,您何必要急于一时?”
“锦棠啊。”老人看着他,眼中的感情无比复杂,“你跟卫国那边的使者见过面了吧。”
许锦棠滔滔不绝的话语声猛然一停,他偏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眼中露出危险的目光,仿佛是一头恶龙突然发现了有趣的食物。
“你都知道了?”
他根本没有去考虑对方是不是在诈他,更没有浪费时间去问为什么,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甚至都没有狡辩一下。
因为他许锦棠根本就不需要如此。
“锦棠,你不可一错再错了!随我一起,驰援燕州,这件事,我不会。。。。。。”
话音未落,许锦棠一只手突然闪电般地伸出,直接抓住了老人的脖子,将其从原地提起。
他叹了口气,语气就好像猎人看着一只突然跳入了自己陷阱的兔子,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杀戮天然的兴奋。
“叔父,我本不欲杀你的,为什么你一定要跟自己作对呢?”
老人脖子被人给抓住,一口气喘不上来,两只手抓着许锦棠坚如磐石的手臂,脚下无力地踢着许锦棠的前胸,可每一下都好似踹在了铁板上,对于脱身毫无作用。
他嘴里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似乎是想再说些什么,又似乎是在骂着什么。
眼见老人脸色渐渐因为充血而涨红,眼睛都已经快瞪了出来,许锦棠再度叹了口气。
“这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
他伸出了一直放在腰间的另外一只手,覆盖住了老人的面庞,朝着后面轻轻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