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低着头,抬起眼皮用眼角看了天鸟一眼,现在暴躁的他脾气上来六亲不认,就算是天鸟都压制不住他,但现在的他还算是平静,只是姿势有些怪异地坐在椅子上,那样子,好像是随时准备爆起伤人一样。
而天鸟闭上眼睛,兴许也是不忍心再看这一幕。
“小坤啊,以后,要靠你自己了。”天鸟缓缓地说。
吴坤面无表情,好像完全不觉得是在跟他说话一样。
而天鸟,对此也没有表示,像是沉浸到了自己回忆的世界,说:“爸爸的家庭从小就不好,所以从十四岁我辍学开始,就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了,我知道没钱的苦,被人看不起的苦,所以我逼着自己要有钱,要有权,要被人看的起,承蒙老天爷的照顾,也承蒙你干爷爷的照顾,爸爸成功了,在十八岁的时候,被你的干爷爷看重,二十岁成了他手底下最能打的打手,二十二岁开始接手他的场子,二十五岁,我已经代表你干爷爷参加道上的谈判了。”
“后来三十岁,有了你,没两年,你干爷爷把一切都给了我,那个时候,我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从你小的时候就给了你最好的物质生活,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穷,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被人看不起的滋味,那是因为一切都有我站在你的面前,给你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切,但是从今天开始,爸爸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一切的事情都要靠你自己了。”
天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平日里从没装过人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湿润的泪水。
缓缓地,颤颤巍巍地从病床上站起来,伸出颤抖的瘦骨嶙峋的手,缓缓地摸在了吴坤的脑袋上。
而吴坤,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把拍开了天鸟的手,冲着天鸟龇牙咧嘴的,目露凶光。
悲哀地看着彻底地失去了理智的儿子,天鸟忽然笑了,他说:“这样也好,不会感觉到烦恼,也没有快乐,平平静静的,就这样过下去吧。”
天鸟笑着,说着,走到了病房的窗户边,看着窗外。
此时的外面,阳光很灿烂,楼下是一个花园,给病人休息和散步的,温暖的阳光让很多病人都选择出病房透气,三三两两的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在花园里面或坐或站着,或者散步或者聊天,间或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跟护士走来走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安详。
双手抓着窗户的边缘,天鸟想要爬上窗户。
但是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的他却很难做到这往日异常省力和轻松的动作。
一条椅子,出现在天鸟的脚下。
“爸爸。。。我帮你。嘿嘿。”吴坤站在天鸟的身边,咧着泛黄的牙齿,看着天鸟。
天鸟深深地看了吴坤一眼,儿子递凳子给老子去跳楼,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他费力地爬上了窗户,坐在边缘,脚下,就是晃晃荡荡的数十米七层楼的高空。
深吸一口气,这口空气,是他这辈子所呼吸的最清新的空气,让人那么的留恋,那么的不舍。
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世界最后的美好。
很快,就有病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一个个惊恐地指着天鸟所坐着的窗口,大声地喊着什么,原本安静祥和的花园里头,也瞬间鸡飞狗跳成了一团。
而天鸟,也在这时候,松开了双手,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从七楼的窗户口,落入了这滚滚的红尘。
砰!
一地的尘埃掀起,天鸟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然后是鲜血,缓缓地从他的身下流淌出来。
立刻就有人高声尖叫起来。
亲眼见证跳楼,这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经历。
等到医生和护士匆匆忙过来的时候,天鸟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楼上,在窗户口,人们看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人,就站在刚才天鸟跳下来的那个窗户口疯狂地大笑着,好像看见了很可笑的一幕,一直大笑,笑的气都喘不过来,笑得抽噎过去了,还在笑。
等到一群医生和护士带着镇定剂冲进来的时候,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伤心的像是个走丢了的孩子。
“刚才跳楼的人,好像是他的爸爸,难道他看着他的爸爸跳楼自杀?”一个身影,在默然无语的人群中响起。
一群人闻言,顿时心有凄凄然,看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吴坤,再也没有人忍心上前去给他打镇定剂。
天鸟的死,吴坤的疯,再一次在因为周道光的死而掀起波澜的中都市地下世界里投入了一个巨石。
各方反应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