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将公孙静从蓬莱带走,不可谓不是一件极为麻烦事情,这么远道而来,还未至蓬莱便遇上了这不太友好的事情,三艘打造出来极为费神费力费时,甚至费钱的铁黎木大船就如此被剑无求钻出三个大洞沉入海底,几百人更是有不少活生生喂了这蓬莱的凶猛鲨鱼,余下之人就算有命回蓬莱,等真正到蓬莱时候已剩下半条命,哪怕不久之前与司马云相争竟未落下下风的温润公子上岸时候也是狼狈不已。
从中原而来的大船乘风破浪直朝蓬莱而去,聚集岸边二十丈距离便抛锚,留下船上的水手掌舵之后,司马云一行人下了大船,正式踏上这片于中土极少接触,只生活在传说中的神秘土地,因为再二十丈距离,差不多已停泊了不知道多少艘大大小小的渔船,自然,也还有好几艘与不久前沉进南海样式一模一样的大船。
如今已是秋天,古来关于蓬莱传说从不会少,不乏有山中方士说蓬莱乃是海中仙岛,传闻蓬莱又与天下气运汇聚之昆仑山同有仙人坐镇,只是若有仙人,想必本土也是仙气盎然,只是如今才踏上蓬莱,非但不曾感觉到什么仙气,反而觉得竟隐隐有一丝凋敝之感,漫山遍野一片金光加火红,姑且就当是因为深秋的到来,增加不少萧瑟。
司马云在前,李玉湖常伴其左右,两位老爷子不紧不慢走在最后,天下高手虽多,但老剑神与酒剑仙无疑是最不像高手的高手,若是直接看过去,十之九成的人都会觉得眼前两个老头儿不外乎就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那种,翻不起什么浪花。以至于才上海岸线,还未踏进这蓬莱靠近海岸的渔村,司马云走在最前面的一行人便被当地土猪居民团团围住,唯独老爷子与酒剑仙两个老头儿不在其中。
“这样欢迎我们是不是太过隆重了一点?”
司马云单手负后,一手在胸。
“我们前来蓬莱无意与诸位交恶,就算了适才发生了不快乐的事情,那也是有些人咎由自取,跟你们没关系。再说了,莫非诸位以为就凭你们手里的这些鱼叉鱼网便能拦住我们不成?还是让你们蓬莱最高的负责管事的公孙家的人来比较好。”
这几十个渔民不久之前的动静也看在眼里,三艘大船几乎一个照面功夫便被眼前这些“不速之客”弄毁,并且击退了公孙家的人,甚至留下不少人喂了鲨鱼,这样的强敌不是他们能应付的了,不过即便如此,依旧不能就此放司马云等人如此堂而皇之登岛。
“想要上岛,不久之前你们就不应该将公孙家的人得罪,如今得罪了公孙家还想如此大摇大摆上蓬莱,我们若不让你们过去便罢了,若是一但让你们过去,恐怕接下来倒霉的就是我们。”
这群渔民常年生活在蓬莱之畔,自幼便受着咸湿海风以及风吹雨打,身体黝黑壮实的紧,那在司马云看来最少七八十斤重的大鱼叉在这些人手中就跟童稚孩童手中的木头玩具一般完全没什么分量,眼前男子稍长,看起来不是这渔村村长,也是这渔村里辈分极高的长辈,这半老头儿一句话让一行人诧异无比。
“什么叫倒霉的是你们?你们也是蓬莱人,就算放我们登岛,公孙家的人也不见得会把你们怎么样吧。毕竟这么大一股势力总还不至于如此欺压平民百姓。”
李沐智尤为好奇,便赶在司马云前头道出了这么一番话。
殊不知这一番话竟然好似勾起了那村长人物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黯然神伤。
“这位公子说的对,公孙家的确是我们蓬莱最大的一股势力,可正因为是最大一股势力我们这些小渔民才惹不起,倘若一但惹怒这些人,说不定下一个被屠的村子就是我们村了。”
屠村。
简简单单两个字比之前那一番言论来的更加让人震撼。
司马云李沐智二人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疑惑不解以及震动。
只因来之前曾核对过对蓬莱公孙家的种种猜测,却唯独不曾想到是这么一种,难不成被世外人说成是仙岛的蓬莱,上面居住的居然是这么一群肆意妄为的人不成?
“那既然如此,我觉得各位更应该请我们登岛,让我们看一看这个公孙家究竟有多厉害,若是能一举除掉这个蓬莱的地头蛇更好,如此一来各位往后也不需要再担惊受怕,所以还请各位给我等让一条路出来,莫要耽误了我们,也不要害了你们自己。”
“那绝对不行,外地人,你们不知公孙家的厉害才敢如此大放厥词,莫要以为不久之前坏了公孙家三艘大船便觉得不过如此而已,你们从南岛登岸,南岛大船八艘,你们击沉三艘,出去巡海三艘,港湾停靠两艘,这还只是南岛,东南西北四个岛,每个港湾八艘,三十二条铁黎木大船,无坚不摧,上面更是机关劲弩无数,莫要说是人,便是海里的黑鲨群见到了都得远远让开,你们觉得你们才这几个人便能抵得过公孙家那么多高手?回去吧,以我看,莫要害了我们也害了你们才对。”
任凭司马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村长模样半老头儿更是苦口婆心相劝,李沐智看了个清楚明白,便适时道。
“老丈说的也在理,只是如今天色已黑,我们船上一无补给,二无食物与淡水,更无机甲劲弩,倘若就如此夜里起航,若是遇见黑鲨群,想必只会落得一个葬身大海的下场,既然早晚都要走,不如老丈行个方便让我等在你们渔村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如何?这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我相信老丈你们也不愿意见到我们这群旅途乏困的人就此永远留在南海,对不对?”
那村长模样半老头儿见年轻盟主如此说了,倒也不好下逐客令,只是如今司马云等人已得罪公孙家,倘若公孙家晓得了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思忖良久,心性淳朴的老村长这才叹气道。
“如果你们不怕今天夜里公孙家的人寻仇上门来,那你们便在我们渔村歇息一晚上,待明日里动身也可,只是我得先提前告诉你们,晚上可不要到处乱跑,这蓬莱看起来与世无争,实际上凶险根本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到的,除了海里的黑鲨群,岛上的凶恶猛兽更是不在少数,我们村里有好几个不相信的娃娃都遭了这些畜生毒手回不来啦。”
且不去管什么黑鲨群,亦不操心什么岛上猛兽,一行人在老丈带领下进了海岸线上这处差不多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小渔村,虽是海岸线,其实建村的地方也比海岸线高出了那么几丈,只因面对南海多潮汛,海边修不起来十几丈的拦海大坝,便只能选择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建设村子,渔村不如同中原建筑那般有棱有角甚是讲究,几乎所有的房屋都简陋无比,倒是与众人所想的蓬莱仙岛差别甚大,渔村四周布满了无数削尖的木头防护栏,甚至好些地方在老丈介绍之下才晓得下面是掉下去便会被木头茬子捅成刺猬的陷阱,几番周折之下,刚到了渔村便天色彻底黑下来,海滨昼夜温差极大,这些早已经习惯南海气候的当地土著自是不在话下,其余高手皆有罡气护体,亦不畏寒冷,倒是年轻盟主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他轻声道。
“如果他们晓得被他们说成是仙气盎然,四季温暖如春的蓬莱仙岛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大失所望。”
天刀王木生虽是花甲之年,因是李沐智一番彻夜长谈让他顿悟入天人境,故此这么一路下来都对这个比自己足足少了三十几岁的年轻武林盟主照顾有加,即便是在登岸时候都不忘从船上取下来一件白袍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不然。”
司马云摇摇头。
“传说也许有夸大其词嫌疑,但想必并不会空穴来风,听说蓬莱最高的山为飞来峰,公孙一家便是盘踞在飞来峰之上,拥有蓬莱气运十之七八,飞来峰上有千寻塔,更是有人道千寻塔与王长生的摘星楼遥遥相对,甚至夜里还能看见那座传闻若是登上第七层还能听见仙人低声细语的摘星楼长明灯火,倘若他王长生真能每夜里与仙人交流,想必这飞来峰也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会有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的说法。”
司马云总是像一颗活着的活化石,见证天下起起落落,无数名人轶事,甚至连这虽属于中土却远离中土的蓬莱之事都知道一些,年轻盟主时常告诉别人,他不见得佩服大儒宁致远,因为宁先生虽应当被尊敬,却还谈不上佩服,亦不佩服如今继先帝之后,逐渐稳住朝纲的昭阳公主,那不过是主仆关系而已,说来说去,倘若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能让这位年轻盟主佩服,那这个人必然是司马云无疑。
他早就与别人说过,司马云才是完美无缺的男人。
老丈如约,不接受年轻盟主的银两馈赠,安排了一桌村里能拿出来的还算丰盛的晚餐,大多是以鱼食为主,自然是少不了渔村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酿酒工艺自家酿出来的米酒,喝惯了中土酒水的两位老爷子在最初品尝这米酒时候便爱上了这些米酒,并相约明日里一早离开蓬莱还要问老丈讨上几壶才行,李玉湖极少喝酒,不过仍是喝了几杯,姜明虽几月不曾进食,其实也并没有吃多少,倒是素来大大咧咧的剑无求在被李玉湖一顿揍醒的时候,海吃海喝了好一顿,老实和尚是和尚,他的确是个本本分分的和尚,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素。
倒是一辈子只念往生咒的瞎眼僧人直到现在为止还在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即便是连最讨厌念经的剑无求都能背诵下来的往生咒。
“大师今日已念了一百零二遍往生咒,还要念至何时?若是再不快点,恐怕这些饭菜就要凉了。”
李沐智适时提醒,他倒并没有催促或是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单纯提醒若是再不快点,恐怕人家老丈就要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