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说自己能为阿牛做的事情不过就是传信而已,看看能否在这江南之地遇上几个有能耐的朋友或许能帮上一把,这种希望近乎渺茫,甚至几乎是零但杨毅仍是没想到阿牛竟真在这江南之地送出了求救的信,更想不到的是这信居然不过就是一根乌鸦的羽毛而已,原本还担忧若是被自家帮主撞见了搜出来自己身上的信惹来麻烦,现在看来大概是完全不需要了,因为没人会关注一根不知是鸡还是鸭的羽毛从何而来。
他一手持银枪,一手负后拿着黑的发亮的鸟毛从城南走到城北,从城东走到城西,这模样实在太过滑稽,他也不晓得阿牛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想来想必若是一根普通的鸟毛,恐怕阿牛也不会如此慎之又慎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怀里,像是珍宝一般收藏。
他从黄昏就如此闲逛到夜晚,从夜晚又到深夜,直至夜深无人时候方才停下来,这么久的走来走去全然没有得到任何帮助,杨毅已有些心灰意冷,他突然想喝酒,排解心中痛苦,哪怕他身上负了伤,有时候酒加伤口才能更让人麻痹痛楚。
城中不免有通宵营业的酒家,如今即将至秋天到来,城里树木已经有些变黄的树叶也被一阵轻轻吹过的秋风扫落了一大半,酒家并无几个人,除了那么一两个穷困潦倒却还要买酒喝的醉汉之外大概就是两个喝的酩酊大醉的江湖游侠儿。
“我要一壶黄酒。”
杨毅对这瘸腿的店家小二道。
“再来一盘牛肉。”
“伤成这样还喝酒,并且喝这么难喝的黄酒,你肯定是个很失意的男人。”
通宵营业的酒肆在杨毅之后又来了第六位客人,这客人拄着桃木拐杖,一条腿孔武有力,另一条腿,那裤管居然空空如也,再看其人,约摸跟杨毅年纪差不多上下,生的一般,只是竟然少了一只耳朵,瘸腿缺耳的男人拄着拐杖不客气的坐在了杨毅对面。
“这天下疗伤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无疑喝酒是最差的一种,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瘸腿男实在不像是一个富裕之人,身着普通衣裳,手拄桃木拐杖,甚至看起来有些落魄,这让杨毅很怀疑这突然出现的男人莫不是蹭酒喝来的,不过他倒也不介意,坏事做的多了,有时候也是想做做好事的,譬如请人喝酒,顺便再吃点肉。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喝酒是这天下最差的疗伤方式?”
杨毅笑着与这瘸腿男人倒了一杯黄酒。
“喝酒难道不好?喝醉了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不会再有,闷头睡到天亮,多好。”
“喝醉了的确不会有烦心事,不过醉只能醉一时,却不能醉一世,所以我说这喝酒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
瘸腿男人接过这杯满满的黄酒一饮而尽,完毕之后似有意犹未尽之感,还舔了舔嘴角的酒渍,杨毅大概已经断定这男人就是为了讨一口酒喝而来。
他道:“那什么法子能让人醉一世而不是醉一时?以你的法子换我一壶黄酒喝,如何?”
“黄酒我就不再喝了,我每日里只饮一杯酒,也只帮一个人。”
瘸腿男将酒杯轻轻扣在桌上。
“疗伤的方式有很多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毕竟哪儿有人不受伤的对不对?可是喝酒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我若是想发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杀人,而不是喝酒,因为天下的痛苦多半都是因为人而来的,只有杀了足够多的人,才能完全麻木,渐渐的你也就不会对这世上的生离死别有多看重了,当然这只是我的方式,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在我的眼里,杀人是一种减压方式,可是到了世人眼里,一个人杀一个两个人是为杀人犯,杀十人百人是刽子手,杀成百上千人便是邪魔外道,而通常他们都会把这类人叫做魔教中人。”
面对着瘸腿男人的中年男子右手微微一颤,一只青花瓷小酒杯仿佛承受不住这二钱酒的重量一般,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魔教中人?”
杨毅声音颤抖的可怕。
“魔教只是世人给它套上的称呼而已,以你看我是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瘸腿男笑了笑。
“你肯定觉得我只不过是一个瘸腿的前来讨酒喝的男人对不对?那是因为当一个人将杀人当成是家常便饭以后他便会渐渐从凶神恶煞变得平易近人起来,所以你看那些重大案件背后的主谋多半都是我这种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杀人狂魔的人。不过虽说天下杀人的人有很多,也分为很多种,有滥杀无辜型的,有丧心病狂型的,还有一种,大概就是我这种喝了别人酒才替人杀人的人,并且我也不是谁的酒都肯喝,我喝酒也看人。”
“那你是看中了我的哪一点才愿意喝我的酒?”
“不不不,你错了。”
瘸腿男人摆摆手。
“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喝你的酒,因为你不在我喝酒的那几种人之内。不过为什么我还是愿意喝你的酒呢,其实这不过是因为你今天从城南到城北,又从城东到城西晃悠时候手里拿着的那根羽毛而已。”
“你认得这根羽毛?可是据我看来这根羽毛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一只大黒公鸡身上都能摘下来这样的一根。”
“你又错了。”
瘸腿男人再度摆摆手。
“我说了这天下失意的人,又说了这天下杀人的人,现在咱们来说一说这天下的鸟毛,天下的确有很多鸟毛,不过鸟毛也跟杀人的人一样分很多种,你拿的这根就跟其他鸟毛不太一样,因为其他的鸟是吃虫子长大的,这只鸟是吃人肉长大的。”
“你如何就能辨别出来?”
“很简单啊,因为我认识这鸟毛的主人的主人。”
杨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句话了,眼前瘸腿男人的确是一个很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男人,魔教中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魔教中人如今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你认识这鸟的主人,你是魔教中人,那这只鸟的主人应该也是魔教中人对不对?”
“唔,差不多算是吧,不过那老头儿跟我不太一样,他虽然也杀过人,不过他从来都只杀自己人,是不是很奇怪?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哪儿的人每个人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