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有两宴,一为金秋才子宴,另外表示百花宴,这金秋才子宴乃是当朝国君林中雁每年一度破格提拔人才之宴会,多半是仕途不顺又胸怀大志之人,也有王公贵族之后,若能在这金秋才子宴上得皇帝赏识未必就能被高中三甲比下去多少,至于这百花宴乃是国君林中雁专为昭阳公主所举办,寓意百花齐放,虽被传为说是替昭阳公主择婿,但稍有宦海生涯之人都能看出点猫腻,当今西楚太平盛世三教鼎立,各自传播不同思想并在西楚萌芽生根,往近了来说百家争鸣共创西楚盛世非但没有坏处,反而有不少好处,可若是往长远来看也未必就不是坏事,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是君民之道,用在这诸子百家之上也并无不可,天下想要安定,便必须要从根本上统一,若不能达统一,早晚都会生祸乱,国君林中雁也正有借着这次百花宴来了解一番在西楚的三教大义,届时当然有不少三教之中高人来赏花论道,自是也少不了风月才子佳人,能与金秋才子宴齐名甚至犹有过之便能见其轻重。
昭阳公主扮作男子出城自是不想招摇,也曾听说汴京城中不少落魄贵族都指望借着这次百花宴东山再起,更有甚者已花重金广求天下三教高人来撑门面,原本西楚一盛事如今却被搞得乌七八糟一团糟,这一点是昭阳公主所始料未及,说到底不外乎就为了面子两个字,当朝律法提倡勤俭,可不过才出皇宫只隔了一道墙便已是地覆天翻,治国安邦,当真并非很容易,由此想来皇帝想要借百花宴统一当朝思想怎么说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是必须这么做。
这位西楚女扮男装奇女子拉着二八女子便出了小院门朝那李府走去,昭阳公主自幼便熟知汴京城,如何不知那李府原本当初也是当朝一名门望族,只是后来半路家道中落,在那位被人成为李大善人的老爷子逝世之后便留下了一堆子已经日渐垂危的家业与他那个从小便酷爱读书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偏偏这位被汴京城诟病为李痴呆的公子竟然还有一极为朗朗上口的名字,名为李沐智,据说这名字乃是那位已故李大善人托算命先生给看了生辰八字取的,昭阳公主只听说是为了两日后百花宴提前收取租金的李家便知是这位李沐智李大公子,老太爷逝世以后这李家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全被那位管家一手包办,旁人眼馋,也有人知这李管家中饱私囊便暗地里与李痴呆说这管家暗地里做的不少事情,谁知都被那痴呆书生道以李管家乃是李府老人,定不会行此自家门中鸡鸣狗盗之事以回绝,久而久之便再无人管闲,李沐智落了个耳根清净,李管家落了个只手遮天。
昭阳公主带着杨幼倩去街上换了一身新衣裳,一袭素裙穿在这农家不施粉黛女子身上也落得亭亭玉立,好似画中人款款走来。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衣装此话果然不假,这身衣裙穿在倩儿姑娘身上果然是量身定造,即便是在下都不免为之倾倒,若是倩儿姑娘穿了这身去了百花宴不说鹤立鸡群最起码也应当是出类拔萃才对。”
昭阳公主围着素裙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渍渍赞叹道。
杨幼倩自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换了一身衣裳这差距便就这么大,虽喜悦自己这番无数次梦里出现的公主裙,但终归只是女子,受了人称赞都不免觉得不好意思,她当下便微微屈膝施了一礼。
“公子这话倩儿实在是受之有愧,倩儿有何资格能以出类拔萃自居?更谈不上什么鹤立鸡群,这世间美丽女子到处都是,虽都有做凤凰的心思,但真正凤凰也只有我西楚昭阳公主一人而已,其他女子若是与咱们这位号称西楚双绝的公主比起来无非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而已。”
“真有那么夸张?依在下看来那位公主也不过如此而已。”
昭阳公主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这女子口中那位奇女子,但也懒得在这问题上多做计较,二女绕过主街穿过小巷经过几番弄堂终到了那看起来已有百年岁月的李宅,门口柱子已用红漆重新刷过,但依旧掩盖不了其老年垂暮之感,敲了门便有仆人来开门,在道明来意之后那仆人便将二人带至内院,此时已经天黑,府中灯火通明,只是却少有几个仆人,许是如今李家已负担不起如此庞大的开支,倒是见到有不少丫鬟来来去去,那李管家正在树下摆弄着只有上流人才会摆弄的鸟兽,在见到杨幼倩前来时仍不免被惊艳一把。
“看来倩儿你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易,过了这个村便没了那个店,若是真能得哪位公子相中,下半辈子至少也衣食无忧了是不是?再好一点说不定也能将你那老母亲一起接过去,只是这位公子却不知是何人,莫非也要一并前去?”
那李管家上下打量昭阳公主一眼。
“没错,在下听说李家公子最近招贤纳士,所以特来一试,说不定也有机会去参加那百花宴。”昭阳公主倒想看看这李管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道是相由心生,这管家分明不过四五十年纪却生的如此肥头大耳,多半便是因为这府中油水被其尽收了去,关于这李府之中的事情朝阳公主倒也略有耳闻,其中鲜为人知的是这李府之中的丫鬟十之**都被眼前这管家所糟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虽说这管家糟蹋了这些女子也倒并非毫无人性,反而还会与这些女子不少银两作为封口费,久而久之这府中丫鬟皆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为了银子还自愿送上门来,所以别看这李府外面看起来英雄迟暮,可实则是夜夜笙歌,只不过这夜夜笙歌的不是李府公子而已罢了。
“公子这话说的倒也在理,此一盛会几十年来从未有过,是应该前去凑凑热闹才对,只是我已与我家公子打好招呼只带倩儿姑娘一人前去,恐怕是不能带上公子了。”
这李管家如是道,但这么一说便更加笃定昭阳公主心中心思,怕是这管家心里有鬼,昭阳公主也不恼。
她道。
“管家可否带我去拜访一下你家公子,在下只与贵公子会晤一番,定不会打扰管家的正事。”
昭阳公主重重咬了咬正事二字,那管家能在如此年纪坐上管家一位如何不知这八面玲珑道理?当下便故作严肃道。
“既是如此,那公子还请随我前来,至于倩儿姑娘请先在此等候,我会命下人送来点心茶水。”
亭台楼阁五六处,走廊池塘一片之后昭阳公主才到了那位李痴呆李公子平日里读书处,即便已是天黑,这位皮肤白皙甚至有些病态一双丹凤眼的年轻公子仍在秉烛夜读,见那书写有广陵记三字,乃是当朝一品大学士严正礼所著,这位大学士乃是与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同级,只是在昭阳公主眼中,这严正礼三字便已注定这位大学士乃是一严肃刻板之人,这还是往好了说,说的难听点便是迂腐,食古不化,与宁致远相比差了已不是一星半点,昭阳公主已走近亭台那公子依然浑然未觉,倒是与不久前峨眉山上遇见的那孟家三公子一般无二,只是人家孟敬然三十载岁月不露锋芒,一朝出江湖便是陆地神仙,教这天下再无人敢嘲笑读书人,这李痴呆又如何孟与人孟敬然相比?
昭阳公主缓步至那痴呆公子身后。
“书读的再多,不会活学活用便等于没这回事情,读书人最忌讳的便是死读书,也怕读错了书,公子觉得这广陵记写的如何?”
背对着这位西楚奇女子被人嘲笑为痴呆的公子合上书本轻声道。
“甚好。”
“哦?好在何处?”昭阳公主不禁问道。
“好在道明这天下所有礼数,君臣之礼,家国之礼,三纲五常之礼,让这家国泾渭分明。”
昭阳公主对此不置可否。
“看来公子也是严大学士的徒子了,在下承认这书写的的确不错,可是若只看书不知书中其义,那跟没读并无多大区别,书中有家国之礼,君臣之礼,也有主仆之礼,公子可知晓这主仆之礼意思何在?”
“不知,不如公子与我说道一二?”
那被人称为痴呆的公子站起身双手负后闲庭信步。
“桃树叶烂白云山,银杏花开人未还。君梦不离孤舟上,人言书在白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