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丁凡在等着老爷子,再等等,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看看这事怎么办。
晚上九点多种的时候,丁凡又去了一趟刘辉家里,和他商量了会,知道老爷子现在更严重了,身体开始发烧,睁眼都费劲了。
“大辉啊,我这不是当个小领导了吗,县里研究的,才公布了,各局的人都给面子,大明在县里人缘也没问题,刚才跑了一圈了,有点戏了……”丁凡淡淡的说着。
他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刘石老爷子,那老爷子脸上露出一丝美美的笑意,看起来应该是回光返照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就出了门,快步向着胡同口走去,看着有台车一个人影站在那里,知道很多事都办差不多了,就放心的说:“大明,准备吧。”
刘大明对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呼哧带喘的往路口跑去了,十多分钟后,荣光乡老百姓发现现在秋天呢,很多人还在灯光下收拾粮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停电了。
有人去打听了,变电所说是常规的检修线路,也就停一会。
这时,村子里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一件事:晚上很少来车的这里,从村口开进来一台警车,警报声声响起,响的是警报声中很低的那个,然后向着刘辉家所在胡同里开去。
车子开的很慢,一个胖大个趴在窗户上,见了人还问了好几回路,说是找老刘家,给他家老爷子落实政策来送信的。
听着门口警报声响起,刘石先是惊讶,在刘辉的安慰下,才算放了下心,刘辉连忙劝慰他说:“爸啊,没事,我现在不干坏事了,要不丁凡他们能来咱们家吗,我们都是好朋友呢,他去给咱家跑事去了。”
警车停在了门口,不少邻居围了上来,看样子是要跟着进来看看,丁凡和颜悦色的劝告说:“各位啊,这个事现在处于保密阶段……”
刘大明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侧着身就进了院子。
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刘辉正到处找蜡烛呢,丁凡走上台阶,顺手拿起半截蜡烛说:“大辉,你什么眼神啊,这不就有嘛?点着,点着。”
一束烛光亮起,照的简陋的房间里一片光亮金黄。
刘石费力的扭着头,干涩的双眼费力的看向丁凡和他身旁的刘大明。
“这位老同志叫刘石是吧……”刘大明明知故问的说着,当表情还是那么严肃,双手捧着一件东西,刻意的往上举了举,不等老爷子说话,他冲着刘辉点了点头,继续说:“嗯,老爷子病的严重啊,咱们组织程序走完了,核对无误,是他本人。”
丁凡指着刘大明手里的红旗,伸手整了整红旗上的星星,看向刘石时,神情庄严的说:“大爷,经过我们的努力,上级已经了解到了你的情况,决定重新恢复你知识分子身份,有关部门还查了你在化工厂的档案,前前后后你一共写了六次入党申请书,今天……”
他继续庄严隆重的说着,同时目光看向了双眼异常激动的刘石,然后看向刘大明。
那刘大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神圣过,腮帮子鼓着,微收下巴,绝对比上幼儿园时戴红领巾严肃多了,双手捧着红旗,隆重的向前走了几步,说了声:“老同志,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可以先盖上……”
极具激动中的刘石,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可拳头慢慢的攥起来了,只听刘辉正说着他想说的话呢:“丁队长,剩下的手续呢?唉,也正是难为你们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人虽然在社会上是个人物,可单位之间的事他懂得真就不多,他哪里知道就他爸这种事,要想办利索,还得调查,没准还得外调,然后好几个单位负责办理,然后一个单位具体负责,再然后开几次联系回忆,再……
“大辉啊,这个政治待遇很关键啊,手续嘛,差不多了,刚要弄呢,这不是停电了吗?明天能盖章……”丁凡给他解释着,同时仔细的观察着刘老爷子。
刘大明已经给老爷子很是庄严的盖上了红旗,把红旗叠放的很板正,然后往下轻轻的拽了拽,看起来一片鲜艳,一片庄重。
气若游丝的刘石一直在等什么,然后咽了这口气,可具体等什么,估计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当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严肃隆重的。
别的普通老百姓没见过,他是知识分子,经常看报纸,知道老革命老党员,在党的专家逝世的时候都会盖着红旗,现在临死,他绝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种待遇。
慢慢的,老爷子目光发生了又一次回光返照,兴奋的很天真,很有精神头,竟然微微笑了起来,先是对着儿子,又对着丁凡和刘大明,伸出了右手,估计是要抚,摸下红旗,看的丁凡着急的轻轻的低下头。
丁凡正急的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呢,老爷子要是一下子扯坏了红旗,这事就麻烦了,去村口村委会扯下来这个,还得停电半天,要是撕坏了,还得给人家再弄个新的去。
就在这时,只听刘辉失声喊了句:“爸,爸啊……”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呼鹿县一个小有名气的老知识分子刘石,在公安民警帮助下,享受到了二十多年后迟到的政治待遇,身体盖着红旗,含笑步入酒泉!
这个隆重的场面受各种环境的影响,目前只有丁凡、刘大明、刘辉知道,老爷子微笑的脸已经凝固了,丁凡很是耐心的看着刘辉跪在地上哭了几分钟了,把手扶在他肩膀上,小声的劝着:“大辉,老爷子走了,咱们日子还得好好过,你去取寿衣什么的,我和大明帮你找找街坊邻居,能帮忙的都的帮帮。”
刘辉哭着说一切都听丁凡的,丁凡趁机给刘大明使了个眼色,刘大明悄悄过去,把国旗轻轻的拽起来,然后团了团,放在了咯吱窝了,他收起国旗的动作很慢,很慢,唯恐惊醒了长眠中的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