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拂尘搭在臂弯的宦官快步引领捧食盒的宫女们穿过白玉栏杆,望向台阶的神情有些畏惧,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台阶上,两头亚洲金猫正一左一右隔着龙壁懒洋洋地晒太阳,左边那头听见有人打扰,不耐烦地睁开眼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下一刻就被一爪子拍脸上,消停了。
大橘从龙壁上轻轻跃下,尾巴趣÷阁直朝天翘起,用跟它主人一样六亲不认的步伐径自走在世界中轴线上,尽管两头金猫的个头儿要大得多,却亦步亦趋地好像跟班般形影相随。
走过宦官身边时,心有余悸的宦官低头念叨:“多谢小橘爷,多谢小橘爷。”
橘爷都不搭理他,自个儿让了路溜达一圈上房了。
“爷爷,您要的状元糖,甜食房给送来了。”
军事室内,宦官的到来打断了万历的思绪,执掌帝国的年轻皇帝少见地端正坐在桌椅之后,一手执书翻看,一手向桌边摸索着摸了个空,这才盯着书本目不转睛道:“把糖放甲板上,拿两杯巧克力、鹅灰池摘两只芒果,再来两杯茶解腻……算了朕也要喝,都要三份,潞王牙坏了,潞王不要。”
说罢了皇帝才有意识地向万历舰船模转了转脸,眼球依然没离开书本,道:“朱翊镠,你先看功臣吃糖,一会儿看功臣喝巧克力吃芒果。”
室外的宦官领命而去,室内的陈实功坐在万历舰前等待皇帝阅读疫情实录,龚廷贤坐了半天依然无法诊治好内心的战战兢兢,用眼神小心翼翼地瞄着皇帝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潞王知道。
潞王俩胳膊抱在胸前,俩眼就盯着桌上的状元糖,时不时转头对门上挂着的八卦镜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嘴里的豁牙子。
他不是换牙,潞王已经过了换牙的年纪,可他太爱吃甜的了,这年月四海八荒的甜食都往京中送,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底下有管皇帝的却没人敢管潞王,毕竟管也没用……上个手本约束皇帝吧,至少太后高兴、冯大伴高兴、半隐居状态的张阁老也高兴,只要说的在理皇帝也听。
上个手本约束潞王?太后不高兴、冯大伴不高兴、半隐居状态的张阁老也不高兴,况且皇帝还不高兴,至于潞王听不听……并不重要也没必要,他就是一王爷,不出意外这半辈子终极使命就是混吃等死,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结果到现在,到了该就藩的时候,东洋那边的朝天宫还没修好,最近又是西国挑衅又是瘟疫闭港的乱子,陈沐连转封的宗室都不建议往东洋送,此举是深得圣心,连着李太后都开始有事没事夸他了,不为别的,皇室没人愿意让潞王离开紫禁城。
太后就这俩儿子,大儿子是皇帝是人君,不同寻常,唯独小儿子能让她感受到像正常母子般的亲情,以前吧,心里头还提心吊胆地把宠爱过盛会让这小儿子太作。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万历在一块,身上的臭毛病没少沾染,比方说算账,算户部的帐,随便叫来一户部主事对对账,里面要藏着些猫腻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倒是不花钱,但性子说好听的是自由散漫,难听就是跋扈惯了,想干什么谁也管不住。
现在可好,潞王爷跟着皇帝,活脱儿一宦官首领,清华园的军事条例背得比谁都熟,每日三变的军事口令全出他一手编成,最近还迷上当老师了。
谁给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