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骑兵在长安城内放马冲刺,从封锁坊门的禁军败退,到常忠率军直冲安善坊,前后仅仅只用了短短不到一炷香时辰。
常忠率军冲到酒楼不远处,看到冲天而起的大火,酒楼内外被烟和火包围,外面还围着一群玄衣蒙面的刺客,显然顾青和亲卫们仍困在酒楼内,不知他们的死活。
常忠不由目眦欲裂,接着杀心顿起。
“围起来,杀光这群杂碎!”常忠大吼道。
安西军将士二话不说便催马上前,将刺客们包围起来。
刺客们也被弄得有些猝不及防,行动之前上面有过交代,安善坊会临时封闭,他们只需要专心刺杀顾青,可此刻突然冒出来的安西军是怎么回事?封锁坊门的禁军呢?
安西军刚露面便马上将刺客们包围,刺客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常忠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刺客们此刻的站立位置,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眼便看出这些刺客是军中将士所扮,他们此刻摆出的正是军阵对战的阵势。
“朔方军?”常忠当即便明白了,扭头朝太极宫方向深深投去一瞥,然后大笑:“真是狗急跳墙了,敢刺杀王爷,哈哈,这是欺我安西军久未开杀戒,怕不是都以为我安西军刀锋不利了。”
笑声方敛,常忠忽然沉下脸,喝道:“圈起来杀光,拨出人手救火,王爷在里面,快!”
安西军将士围住刺客们早已跃跃欲试,闻令立马朝刺客们扑杀而去。
常忠没理会这场毫无悬念的对战,他焦急地望着熊熊燃烧的酒楼,朝里面大喊道:“王爷,王爷在里面否?末将救驾来迟……”
喊了好几声,里面终于传来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少废话了,快救火。还有,刺客我要活口。”
常忠听出了顾青的声音,不由大喜,哈哈笑道:“老天垂怜,王爷洪福齐天!”
随即扭头喝道:“王爷有令,刺客留活口!”
正在剿杀刺客的将士们一听,急忙换了进攻的方式,手中的长戟和横刀猛地一沉,猝不及防地攻向刺客的下盘,刺客们被逼得手忙脚乱,一时间惨叫无数,许多刺客捂着腿痛得满地打滚,然后便被安西军将士五花大绑押了起来。
大火很快被扑灭,数百名刺客也被将士们拿下,全留活口当然不可能,交战之后,活下来的刺客只有小半,而且大多带伤。
大火扑灭后,常忠马上带人冲进酒楼,见酒楼内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所有的桌椅和摆设全烧毁了,仅只留下大堂正中一块一丈方圆是完好的,顾青和十几名亲卫围坐在这块地方,四周除了烧焦味以外,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再低头看看这块一丈方圆的边沿浸湿的痕迹,常忠当即明白了。
不是王爷洪福齐天,而是他及时的自救,才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常忠当即朝顾青单膝一拜,道:“末将救驾来迟……”
顾青用布巾捂着嘴鼻,含糊道:“不要说废话了,快把兄弟们扶出去,马上找大夫治伤,战死的兄弟好生收殓遗骸,隆重葬之……”
常忠忙不迭答应,又道:“外面的刺客全都收拾了,只活捉了小半……”
“小半也够了,咱们出去吧。”
被将士们扶出酒楼,顾青仰头望向天空,天空烈阳高照,依旧蔚蓝如洗。
顾青此时已非常狼狈,脸上被浓烟熏得黝黑,身上的衣裳也是褴褛破烂,但顾青却毫不在乎。
活着,真好。
扭头望向太极宫方向,顾青忽然吃吃地笑了,然后笑得越来越大声。
“李亨,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哈哈哈!”
长安城的百姓们也赶到了,见到顾青还活着,只是有些狼狈,百姓们也都放了心,不停地庆幸天佑福善。
熙攘的人群中,忽然一道身影飞快地扑入顾青的怀里。
张怀玉一脸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没有受伤,张怀玉终于放心,接着两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顾青急忙扶住她,柔声道:“我没事。”
张怀玉眼泪扑簌直下,却笑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用力吸了吸鼻子,张怀玉又道:“你此刻有许多事要做,我先回府了,等你回家再说。”
顾青含笑点头,李十二娘又走上来,朝他嫣然一笑,忽然用力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拧了一下才放开,叱道:“混账东西,你已是郡王的身份了,长安城里多少人盼着你死,你不知道吗?身边多带些亲卫会死吗?”
顾青苦笑道:“知道了,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出门一定带上千军万马,谁敢害我,一人一泡尿淹死他……”
李十二娘呸了一声,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领着女弟子们离开。
李十二娘和张怀玉离开后,宋根生才凑了过来,眼中带着笑。
“你现在的样子是我见过最狼狈的样子,不过……活着就好。”
顾青看着他衣冠不整大喘粗气的模样,还有后面那群抄着兵器和棍子的京兆府差役们,心中便知宋根生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他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力量,在挑战整个皇权。
螳臂挡车,谁渺小,谁伟大?
顾青抬手为宋根生整了整衣冠,笑道:“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你这辈子可能只见这一次了,以后绝不会再见到。”
宋根生哼了哼:“莫说大话,你再这么粗心大意下去,以后我迟早还会见到的,呵,今日真应该带个画师过来,将你这副样子画下来,送到石桥村去,让冯阿翁和乡民们都看看,郡王殿下也有差点被烤熟的时候。”
“莫乱说,现在的我顶多三分熟……”顾青笑得瘆人,帮他整理衣冠的双手忽然抓住他的腰带,然后狠狠一拽,腰带越收越紧,宋根生顿时变成了A4腰,猝不及防之下,宋根生差点当场吐出来。
顾青狞笑道:“你最近当官当飘了?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跟爸爸说话?一肚子圣贤礼仪喂狗了?”
宋根生手刨脚蹬挣扎,憋着气道:“我……是来救你的,你怎能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顾青仍不放手,淡淡地道:“卸磨杀驴,兔死狗烹,我就是这样磊落的汉子,不服吗?”
“服了服了,我服了!快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好歹是京兆府尹,给我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