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哼了一声,恢复了昨日之前的傲娇小公举模样,嘴里嚼着山笋道:“顾青来了,安西军也来了,你不必在乎本宫,你打你的,本宫不参与。”
马燧额头冷汗潸潸,跪在万春面前垂头道:“末将绝无加害公主殿下之意,一切皆是误会,末将愿率部出去投降顾公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殿下和顾公爷勿屠戮我的部将,一切罪责皆在末将,不要牵扯旁人。”
万春冷冷道:“你还有脸谈条件?昨日你凶神恶煞半路打劫,惊了本宫的銮驾,你说你该当何罪?你麾下的部将想投降,顾青还不一定肯收呢,安西军何等精锐威武,要尔等这些乌合之众有何用?留着浪费粮食吗?”
马燧沉痛地道:“殿下恕罪,昨日劫持殿下是末将之罪,麾下将士只是听命而为,与他们无关,请殿下高抬贵手,如今正是平叛之时,朝廷也需要兵马抗击叛军,何不留下末将麾下将士,让他们上战场为平叛流血战死,死后也算有个好名声……”
万春盯着马燧冷声道:“既然干的是盗匪强梁的行径,就不要打什么‘奉天平叛’的旗号,你那一面旗侮辱了我的父皇,侮辱了大唐平叛王师,若天下平叛的王师都似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见到好东西就抢,大唐才真叫亡国了。”
马燧跪在万春面前愧然道:“末将也是情非得已,实在是……”
“不管什么借口,都不是当盗匪的理由,人间有是非曲直,你无论任何解释都说不过去,明白吗?我等昨日乔装成商队,只是寻常百姓打扮,你却悍然下令抢掠,这种行径与无耻无德的叛军何异?亏你好意思自称什么‘奉天平叛’,什么‘征北大将军’,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这面旗幡吗?”
旁边的皇甫思思和王贵惊异地看着万春。
没想到平日里傲娇又刁蛮的公主殿下竟能说出如此大道理,此刻的她神情严肃而高傲,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此时的她,才真正有了大唐公主的模样。
马燧垂头跪地认罪,不再说任何解释的话了。
万春严肃的表情忽然一变,拽着旁边的皇甫思思满眼小星星地道:“不知顾青有没有亲自来救我,如果他也在的话,我真会幸福死了呢……”
皇甫思思无奈苦笑:“殿下……您刚才那番话说得很好,为何突然就换了模样了?妾身实在有些无法适应。”
“哎呀,刚才是教训这个盗匪,当然要严厉一些啦,但说起顾青就不必如此严肃了,安西军果然来救我了呢!”万春兴奋地道。
皇甫思思无奈地摇头,什么安西军来救你,分明是来救我们大家,你以为他只救你一个吗?
热恋也好,单相思也好,人若自作多情起来,真是万匹马都拉不回。
万春却不管那些,很多一眼能看清的事被她自动过滤掉了,在她眼里,顾青就是来救她的,而且只救她一人,就这么简单。
“走走,咱们站在外面看顾青何等的威风,我还从未见过他领军与敌交战的模样呢,一定迷死人了!”
跪了很久的马燧忍不住道:“殿下,末将不会与安西军交战的……”
万春头也不回地道:“你交不交战与本宫何干?本宫要看的又不是你。”
知道了万春身份的马燧再也不敢对她做出任何限制,万春于是便拉着皇甫思思,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厅堂,刚跨出门,便看到不远处的山林里,丛林里,山道上皆密密麻麻布满了安西军将士。
由于山谷地方狭窄逼仄,顾青的一万余将士根本无法展开布阵,于是万春一眼望去,满坑满谷的安西军,黑底金边的旌旗漫山遍野飞扬飘展,明明未发起进攻,明明没对堡寨动一刀一枪,一万余安西军将士就这样静静地围住堡寨,沉默中弥漫着一股凛冽的战意和杀气,令人呼吸都有些窒息。
万春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一眼之后顿时心跳加速,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激动地拽着皇甫思思的衣袖直跳脚:“他果然来救我了,果然来救我了,安西军好厉害,看看人家的军威军貌,啊啊啊,我要死了!”
“好威风啊,这些如狼似虎的将士竟然都归他管呢。”
万春此刻表现得像一位乍遇爱豆偶像的狂热脑残粉,安西军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她超分贝的激动尖叫。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堡寨对面的山林里走出一人,正是沈田。
沈田独自走到堡寨弓箭射程的边沿时停下,大声喝道:“蜀州郡公,安西节度使顾青出兵剿匪,里面的主将速速将昨日劫持的人马毫发无损地交出来,否则顾公爷必将下令血洗此地,鸡犬不留!”
万余安西军将士一齐将手中兵器朝地上狠狠一顿,发出砰然巨响,紧接着,众将士异口同声大喝一声“杀——!”
吼声方歇,山林里一群鸟雀扑扇着翅膀四处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