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冯羽刚从史思明的营帐内出来,站在帐外伸了个懒腰,然后深呼吸,闻着清新的空气,浑噩的头脑不由一清。
自从跟随叛军南下,已有很久未见李剑九了,怪想她的。
据李剑九说,她会一直在叛军大营附近潜伏,方便他随时传递重要的消息。也不知她究竟潜伏在哪里,兵荒马乱的时节,但愿莫被叛军抓了或杀了。
叛军大营的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隐可见兵马调动的迹象,冯羽伸着懒腰,眼睛却机警地环视一圈。
顺手拽住一名路过的叛军将士,冯羽笑道:“前方嘈杂,是咱们义军要拔营了吗?”
叛军将士淡漠地道:“是安节帅调动兵马去救庆州。”
冯羽哦了一声,笑容不变,目光却不停闪动。
站在营帐外发了一阵呆后,冯羽转身又进了史思明的营帐。
史思明如今看冯羽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笑得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军中无甚玩耍之处,委屈冯贤弟了,我知贤弟无女不欢,后军倒是掳了一批卒妻,贤弟若有意,愚兄可为贤弟安排。”
所谓“卒妻”,其实就是营妓,叛军又不是什么仁义之师,起兵后军纪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城池乡野掳掠了不少良家女子为营妓,女子境况生不如死。
冯羽撇了撇嘴,道:“那些卒妻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我纵无女不欢,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还是算了吧。”
史思明大笑:“待回头打下长安城,愚兄送几个绝色女子给你,长安城里的女子可都不凡。”
冯羽露出贪婪之色,笑道:“史将军如此大方,愚弟若不表示一下,未免不识趣了。愚弟想想办法,下月再为史将军弄一批粮草,如何?”
史思明喜道:“那可真是及时雨呀,老实说,上次被贼人烧了八万石粮草,安节帅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至今对我都没个好脸色,贤弟若能弄来粮草,愚兄在安节帅面前多少能松口气了。”
沉吟片刻,史思明又道:“贤弟是我义军的自家人了,说来也该引荐一些人给你认识,往后与我义军多做几趣÷阁买卖,将来安节帅打下大唐江山,贤弟便是开国功臣,封王裂土不在话下。”
冯羽喜滋滋地道谢。
史思明想了想,道:“昨日部将在野外射了一只鹿,正好可请小公子同饮,贤弟可在旁作陪,如何?”
冯羽目光闪动:“不知小公子是……”
“安节帅的二子,安庆绪。”
…………
叛军将领何千年率两万兵马赶赴在去庆州的路上。
庆州这个城池对叛军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它只是一座小城,而且并不在叛军的后方补给线上,当初之所以必须打下它,是因为安重璋从蒲州败退至庆州,收拢了朝廷的败军继续固守,于是安禄山不得不拔了它。
打下庆州的目的不是为了这座城池,而是将安重璋打败,最好能杀了他。
可惜安重璋太滑头,庆州守不住后安重璋果断决定弃城,领着几千残军不知所踪。
叛军刚打下庆州没几日,没想到城外又出现了一支万人兵马,何千年领兵救庆州的路上已做出了判断,这支兵马应该还是安重璋所部。
如今天下大乱,各地驻军被叛军打散击溃,安重璋收拢一些朝廷残军并不难。
何千年奇怪的是,他们那一万匹战马是怎么来的?莫非是向北方突厥部落借了马?
从陇州到庆州,一路疾驰。路上经过的村庄空无一人,当初叛军所过之处,基本都是鸡犬不留,很多百姓农户见机早早弃家逃难,那些故土难离的老人执拗地留在家里,最终被叛军杀害屠戮。
一路上只见被烧得剩下残垣断壁的村庄,和一地无人收敛的尸首,放眼望去,关中平原一片凄惨萧瑟的景象。
何千年不为所动,已经走到这一步,眼看安节帅就要打下长安城,坐拥大唐的半壁江山,杀几个百姓算什么?自古将军的功业都是建立在森森白骨之上的。
两万兵马匆忙赶路,没人注意路边的景象,前军斥候放出去三十里,两个时辰了仍未见到回报,但何千年并不担心,就算斥候被敌人杀了,他们终归只有一万人,如若双方遭遇,胜负毫无悬念。
离庆州城还有八十里,按目前的脚程,大约天黑前能赶到,何千年见将士们有了疲色,于是下令全军暂停行军,下马休憩半个时辰,用过干粮后再走。
正在全部叛军将士或坐或躺瘫软在地上时,何千年忽然听到远处三五里外传来一阵鼓声。
鼓声只响了一下便没了声音,何千年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