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兵自重”四个字说出来,词义充满了大逆不道的味道。
帅帐内诸将都呆住了,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没人敢吱声。
就连同样是石桥村出身,向来不问对错都果断站在顾青这一边的段无忌也没说话,盯着顾青的脸使劲眨眼,仿佛在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顾青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笑,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以为我和安禄山一样要造反吗?”
众人仍旧无声。
“我说的‘拥兵自重’,意思是让天子知道我在安西军中的分量和威望,让长安朝廷发现一个铁一样的事实,那就是安西军离开了我的统帅,或许会出大事,逼得朝廷不得不将我调回安西,继续当节度使。”
众人长松了口气,表情看起来轻松多了。
如果不是造反,那就好办了,原来侯爷的意思是逼朝廷将他调回安西。
“侯爷,下次有啥话您说清楚,最好不要用成语……”李嗣业苦笑,顺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顾青愕然:“你一个大老粗居然嘲笑我这个人尽皆知的大才子,谁给你的勇气?我用的成语不对吗?”
常忠叹了口气道:“侯爷,‘拥兵自重’不是您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然后帅帐内所有的将领纷纷点头附和,很耿直地告诉顾青用错了成语。
顾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都说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那么……如果我下令赏他们每人十记军棍,有没有可能打出一个真理呢?”
一言既出,帅帐内一片寂静。
段无忌忽然用严肃且权威的语气道:“侯爷的‘拥兵自重’没用错,用在此处非常合适。我是读书人,诸位将军信我。”
寂静之后,帅帐内所有人纷纷掉转态度,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拥兵自重”当然是这么用的,侯爷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他用的词能错吗?更何况还有一个无耻的读书人为他佐证。
顾青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军中不仅无戏言,更不能有杂音,大家随时保持高度的一致,才是一支战无不胜的优秀团队。”
说得有点晦涩难懂,但基本意思大家还是明白了,又是一阵附和声。
目光转向刘宏伯,刘宏伯在安西军中属于后来者,是李隆基调拨第二批左卫和金吾卫将士戍边安西时才调任过来的,刘宏伯性格比较内向,不擅交际,所以在安西军的将领中存在感比较薄弱。
顾青朝他笑了笑,道:“团结兵的操练不能停,赏钱和肉食每日都有供应,一天都不能中断,他们如今练得如何了?”
刘宏伯起身道:“团结兵已操练了三月有余,如今已有些模样了,或许不如安西军将士,但比大唐关内的驻兵只强不弱,按侯爷的新式操练之法,每个团结兵的体力和耐力都有长进,本月还有二十人被选入了李嗣业将军的陌刀营。”
顾青赞许地笑道:“刘将军好本事,团结兵是安西军的后备兵源,将来若入玉门关勤王,这一万团结兵也要一同入关的,那时他们就是正规的大唐将士,不存在‘团结兵’一说。对了,为了操练他们,杀鸡儆猴你杀了几个?”
刘宏伯大声道:“杀了八人,此八人不服军令,常有煽动怠惰之举,平日言行下作无赖,末将查实后将其斩首示众,杀了此八人后,团结兵军容军貌焕然一新,此八人杀得值。”
“好,害群之马揪出一个杀一个,不可姑息。”
随即顾青望向常忠,道:“神射营五千人给我看好了,从明日起,每天操练加一项内容,十斤重的水桶给我平端着,保持半个时辰,习惯后加到一个时辰……不论我在不在安西,操练内容都不准停。”
常忠愕然:“侯爷,这是为何?”
“不为何,照做就是,我自有用意。”
“是!”
…………
营州城。
冯羽与史思明的私交越来越深厚了,二人基本已到了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程度。
这就是冯羽的本事了,他性格开朗,出手大方,尤其是特别会说话,总能顺着别人的话题聊下去,然后不着痕迹地送上一记马屁,当然,最后还会义薄云天地解决对方的实际困难,展现患难知交的高尚品质,对方饶是铁石心肠,在冯羽这通组合拳下也很难再将他当成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