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嘴角一勾,勉强笑了笑,他知道顾青是为了安他的心,不论此战胜负,有了事先预警之功,李隆基终归要慎重考虑高仙芝的前程的。
“吐蕃贼子若果真分兵攻打龟兹和焉耆两镇,咱们也要做好分兵而击的准备……”高仙芝盯着地图,缓缓道:“不论如何,先守住龟兹和焉耆再说,诚如侯爷所说,大军不管怎样行止,都比如今驻扎在赤河边不能动弹要强许多。”
顾青正要说什么,远远坐着的边令诚忽然清醒,皱眉道:“分兵?高节帅,您可想清楚了,若是分兵后遇到吐蕃贼子的三万人马,咱们可是毫无胜算。”
顾青含笑看着边令诚。
呵,终于来了,传说中的奸臣监军胡乱干预军事,打压忠良将帅,为了个人私利而置国家和将士的命运于不顾,死后千年他的名字仍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边监军的意思是,不准我们分兵?”顾青笑着瞥了他一眼。
边令诚一呆,“不准”这个词有点严重,当着帅帐内的诸多将领,如果他承认了,那么不分兵导致了战败,这个锅由他来背?
“呃,倒也不是‘不准’,而是请节帅和侯爷三思而行,呵呵,三思而行。”边令诚干笑道。
顾青笑道:“帅帐内都是自家人,边监军不必说得那么委婉,不准就是不准,既然边监军说不准分兵,节帅,末将的意思是咱们仍驻扎赤河边,然后遣出快马火速告之河西陇右节度使,通报军情,其他的事,便上疏长安,请陛下定夺吧。”
边令诚脸色大变,冷汗潸潸而下。
高仙芝似乎与顾青培养出了默契,闻言呵呵一笑,道:“侯爷所言甚是稳妥,颇合我意,你我便联名上疏长安吧,边监军,您是自己上疏,还是与我等联名?”
边令诚心跳陡然加快。
本来呢,刚才他冒出来的那句话其实只是刷一下存在感,提醒帅帐内的高仙芝和顾青,做任何决定时不要忘记他的存在。
至于军事判断,排兵布阵,出谋划策这些方面,他是半点也不懂的。
谁知顾青一句话便将他堵死在巷子里动弹不得。
若高仙芝和顾青联名上疏长安,说他边令诚不准大军分兵,以陛下的性子,恐怕会马上下旨砍了他的脑袋。
平日里制衡将帅,左右势力,那是帝王之术,但大敌当前之时,李隆基还是颇有大局观的,这个时候一切内部争斗都要暂时搁置,边令诚若敢给安西军剿贼添乱子,李隆基绝不会对他客气,区区一个宦官而已,真以为把你捧在手心当宝了?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自己决定,我可不想掺和。”边令诚悻悻一哼,转身又远远地坐下,假装闭目养神。
高仙芝与顾青相视一笑,接着高仙芝沉声道:“那就分兵吧,先守住龟兹和焉耆,安西四镇若再失其一,那就真的无颜再见陛下了。”
顾青笑道:“如何分?”
“侯爷的一万左卫兵马……似乎少了一点,我再拨你……”
顾青忽然打断他,笑道:“不少了,忘了告诉节帅,于阗败退的守军我已收拢,共计五千人,暂时划在我的麾下听用,我方已有一万五千将士,而且皆是骑兵,粮草兵器军械充足,可一战矣。”
高仙芝皱眉道:“可是如果这三万吐蕃贼军不分兵,而是集中兵力攻打龟兹或焉耆,你那一万五千兵马也抵挡不了……”
“大概率会分兵的,末将相信情报的准确性,他们若要牵制安西军的兵力,绝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分兵而击同时攻取龟兹和焉耆,才能使我安西军两头疲于奔命,然后他们合兵北上,攻打西州,将北庭都护府的兵马也牵制过来,便是给东面的吐谷浑吐蕃军主力创造了良机。”
高仙芝沉思许久,终于狠狠一咬牙,道:“好,兵贵神速,马上分兵!顾侯爷,你率麾下一万五千兵马速去龟兹城,我率其余的兵马守焉耆城,将士们枕戈待旦多日,随时可开拔。”
边令诚突然睁开眼,眼神在高仙芝和顾青之间来回打了个转儿,忽然道:“既然你们决定分兵,奴婢势必也要跟其中一支走,以奴婢来看,还是跟顾侯爷的大军一同回龟兹城吧,不知顾侯爷可愿让奴婢同行?”
顾青一怔,没想到边令诚居然想跟他同行,说实话,顾青内心是拒绝的,不仅拒绝,而且非常嫌弃。
一个监军在自己的大军里窜来窜去,说不定还会搞些煽风点火背地捅刀子的动作,队伍里如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顾青怎么可能愿意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