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本山眼中,铁陵是个大城市。
但其实就地级市这么规模,在94年,全市的主街道两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王沟距离客车站不远,虽然说是个村,但跟邦业的猪毛屯差不多——紧紧挨着市区,但又是个城里人眼里的街边子。
眼看着过年,沿街的一些地方已经有赶集的或者是成群的摆摊小贩。破败的城市之中,在新年之前提前蒙上了一层红色。
不过赵德智却觉得这年,难过。
“赵德智,亏你也是个老爷们儿?我闺女真是做了八辈的损,这辈子才找你这么个男人!孤儿寡母的往家一扔,一年一年的走,有点儿啥事儿都找不到你人。现在在外边过不去念了知道回来了,你这样的老爷们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面对老丈人劈头盖脸的辱骂,原铁陵高中体育老师,中华养益功曾经的狂热弟子赵德智,只能咬紧了牙根把头低的更往下。
“你瞅瞅你那个熊色!”
见他都快把脑袋瓜塞进了裤裆里,老丈人胸中怒火更胜,“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天当初你说自己有气感,要练气功,没人拦着你。可是你他娘的把工作辞了算是咋回事儿?现在可好了工作丢了,工资也没了。我问你张大师,你那气功练得咋样啦?你知不知道,你没在家的时候,跟你们家要债的,都堵我家门口来了!亏你现在也有脸上我这个门!我,我特么当初也是喝了马尿,让猪油蒙了眼睛把闺女嫁到你们老赵家受苦受罪!唉!”
赵德智老丈人骂够了,感觉再骂下去自己都已经词穷,这才狠狠一跺脚,在老伴儿祈求的目光下钻进了后屋。
不大会儿的功夫,费力的拎出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但是看起来鼓鼓的麻袋来,“垮嚓”一声扔在了赵德智面前。
“拿上东西,赶紧滚!初二你就把小萍和孩子给我送回来!”
看着地上的大麻袋,以及从麻袋口漏出来的一角冻猪肉,赵德智木讷的脸涨得通红。
在老丈母娘的无声的示意下,赵德智鞠了一躬,扛起了那个麻袋,弓着身子出了门。
走出门槛,听到身后老丈人那重重的吐痰声,赵德智叹了口气。
他活了小半辈子,终于知道了啥叫嗟来之食。
赵德智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到家里的大门开着,从窗户檐伸出来的炉筒子里,正在呼呼的冒着灰烟。
见到这一幕,赵德智有点儿意外——家里边儿已经没米下锅了,自己这趟去老丈人家,就是讨些年货吃食,准备把这段时间应付过去的。
现在还没到晚上饭点儿,怎么就先起火了?
带着这个疑惑,他颠了颠后背上的年货。六尺高的汉子,搞体育的出身,现在背着这几十斤的麻袋,脚步甚至有点儿虚浮。
他刚刚推开门,先开那厚厚的棉被门帘,便见到妻子局促的走了过来。
“咋了?”赵德智问到。
“家里边儿来人了。”赵德智媳妇老实,是特别传统的那种女人。费力的接过那大麻袋,她指了指屋里。
“谁啊?”
“老赵回来啦!”
赵德智心里正慌张,以为又是哪个之前借过钱的登门要债,便听见里屋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赵,我过来看看你。”
见到双手捧着水杯,一身流光水华人模狗样的李金生,赵德智惊呆了。
“我日!老李!”他稀奇的走了过去,拉住李金生的胳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你这是发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