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脸色难堪,他本来想要坐山观虎斗,待两虎相斗,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袁绍却用鱼死网破之计来逼他入场,让他不能作壁上观。 许安直直的盯视着站于台下的田丰,毫不掩饰眼眸之中的杀意。 这鱼死网破之计,他知道多半就是出自田丰之手,田丰亲身犯险,就是为了更好的实施这个计划。 如今骑虎难下的不再是袁绍,而是他许安。 许安没有言语,他一直都习惯了谋定而后动,很少被算计中。 但是这一次,许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威胁。 张宾崔浩,曾施神国之谋。 荀彧田丰,亦运制胜之策。 天姿朅杰,权略多奇,倒是真没有缪赞。 胜负不由众寡,成败在于须臾,袁绍昔日若用田丰之谋,坐制孟德也非虚妄。 田丰如此,那被誉为鬼才的郭嘉、王佐之才的荀彧又怎么会是易于之辈。 现在的太平道还没有准备好。 国学堂中都还没有什么学子,中平四年底第一批学童进入了蒙学堂,正式开始学习是中平五年的时候。 距今其实也不过才四年多的时间。 各地郡学院的学子不过再招收到了第二批新生,他们还在学习,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少年,都是青年,他们还没有成长起来。 黄巾军的军官,只是轮换着在晋阳的陆军学院接受着一年制的军事训练。 识字班刚刚开办,各项新的思想被黄巾军内的军卒刚刚接受不久,一切都还在酝酿,一切都还在发展。 现阶段的黄巾军,实在是不宜于实力强劲的陈都朝廷正面对决。 就算是经历了过大战,最后取得了胜利,那必然也是惨胜。 而惨胜的代价,正是十室九空。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人才凋零,百姓困苦,届时中原与草原攻守之势再度变幻。 许安放出了马蹄铁、双脚马镫、高桥马鞍这样大大提升骑兵战斗力的新时骑具,也将会使得北地的鲜卑变得空前强大。 虽说许安绝不会如同晋朝一般,让五胡乱华这样的事情再度产生。 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失去了大量的精锐军卒的太平道,前期绝对会遭受失利,将会被迫收缩防线,放弃许多疆土。 推翻汉朝的统治很重要,统一大汉十三州也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尽可能的保存华夏的实力。 这个世界,并非是只有大汉十三州。 北地有鲜卑、有乌孙,西域有数十国。 在更西方,罗马帝国已经在这时走到了巅峰。 西起西班牙、高卢与不列颠,东到幼发拉底河上游,南至非洲北部,北达莱茵河与多瑙河一带,地中海成为罗马帝国的内海,控制了大约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弱国无外交,只能饱受欺凌。 许安其实也有野心。 他想要让他们新建立的国家屹立在世界之林,成为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国家,成为这个世界上拥有最为辽阔疆域的国家。 许安目光闪烁,田丰其实并没有给他选择,现在他只能选择联合袁绍,共抗陈都。 许安的内心之中各种情绪翻涌,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并不太好,这意味这变化,意味着事情正向着他不可预料的地方滑落而去。 以前的对手,无论是朱儁还是卢植、亦或是韩遂、董卓等人,要么便没有谋士,要么便只有单个谋士。 但是这一次面对着的陈都朝廷和袁绍,麾下谋士如云,智谋之士不再少数,已经没有办法在如同以前那般轻而易举的便可以推行计划。 寂静维持了良久。 许安伸出手,微微一压,大帐之中,一众黄巾军将校皆是应名坐下。 “袁绍有什么要求。” 许安面色重新恢复了正常,他看着田丰平静问道。 “许将军原定的计划进攻河南尹,这个计划不需要改变,一旦许将军大军抵达洛阳,周昂便立即会带兵北撤,撤回河内郡。” “而且我军也会放弃河内郡,将一个完整的河内郡,我军所控制的所有关卡也会移交给许将军。” 田丰微微拱手,言道。 “不过许将军攻下洛阳之后,还请许将军两路出兵,一路南下进攻荆州南阳郡,一路东进,进攻豫州州治阳城。” “田别驾真是好谋划。” 许安站起了身来,走到了田丰的旁侧。 一旦黄巾军击破了河南尹,那么河内郡被河东郡、河南郡、上党郡三面包围。 河内郡虽然富饶,但是一旦被三面合围,那么这一块富饶之地,也将会变成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 就算黄巾军不进攻,但是三面合围,无险可守,根本不敢发展,就算再多的驻军,也只是被 “田别驾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点头,但是如果田别驾开出太过于过分的条件,那么田别驾也不需要回去禀报袁绍了,我会安排人,带着你的腰带上的玉佩去给你家主公送信。” 许安斜视了一眼田丰,毫不掩饰心中杀意。 双方只有利益的关系的,其实根本不需要遮掩。 田丰面色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这一次他终究是停下了言语,斟酌起了语句。 他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和许安达成共识,那么就真的鱼死网破的局面,而他也会被永远的留在了华阴,留在这关中。 “许将军不需要担心,我军的要求都合乎情理。” 田丰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面对着许安,继续说道。 “我军除了要许将军出兵援助以外,还有两个要求。” “这两个要求,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如果许将军不答应,那么尽可以将田某扣下。” “说。” 许安语气平静,惜字如金。 “第一,许将军要保证黄巾军不进攻幽州。” 许安微微颔首,答应道。 “既然作为同盟,共抗东庭,我自然是不会进攻盟友,只是公孙度那边,便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公孙度那边我们自有办法解决,只需要得到许将军的同意,我们的目的便也达到了,其余的不需要许将军多加费心。” “第一个条件,说定了,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个条件。” 田丰微微躬身,面色肃然,郑重其事的言道。 “请许将军让出常山国北部地区,中山国北部地区,还有军都陉的南关。” 许安目光一凝,目光如电看向田丰。 “田别驾,不说常山、中山两部地区死伤了我军不少的士卒,单说修缮城墙,建设防御,屯驻军兵的耗费就是便是海量。” “太行八陉,对我军来说至关重要,南关绝对不能相让。” “田别驾莫非以为我许安腰间雁翎不厉乎?!” 许安目露威胁,向前踏出一步,盯视着田丰,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上。 此时许安离田丰从原来三步的距离,拉近刀了只有两步的距离。 两步的距离,两人的离得已经十分之近了。 饶是田丰心态再如何的好,但是直面着毫不遮掩杀意的许安之时,心中仍旧是生出了些许的恐慌。 许安虽然在府衙之中,平时的时候都穿着法袍,竖着道冠。 但若是真有人以为许安是什么儒雅君子,只会讲经说义的文士、道人,那么便大错特错了。 从冀州到并州,许安执枪上阵的时间可并不少。 广宗带领众人冲击府衙,袭取井陉关,攻取落虎山、平定太行中部,许安都曾身先士卒。 葵城之战,夜伏战,许安亲斩朱儁。 汾水之战,许安亲自带领具装甲骑突击,击溃汉军军阵。 至今为止,被许安亲手斩杀的敌人绝对已经超过了百人,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更何况,加在许安身上的无数光环和传言也更会让人心生畏惧。 面对着一众黄巾军的怒视田丰的心中没有多少的惊慌,但是许安走到他的近前,盯视着他的时候,田丰是真正的感到了有些恐惧。 不过虽然恐惧,但是田丰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常山国北部地区,中山国北部地区,两地若是许将军肯让,我军可以补偿许将军麾下这数年以来的军资消耗。” “许将军占据太行八陉,就算失去了两地区域,但是仍旧有险可守。” “但是占据着许将军常山国北部地区,中山国北部地区,可以直接兵出太行,一路深入我军腹地,许将军精通军略对此很清楚,我军之中也并非都是庸才,自然是清楚。” “军都陉有南北两关,你们让了南关,还有北关可以据守,而且让了南关,才能让我军感到许将军的诚意。” “为表诚意,我家主公已经让出了富庶的河内郡吗,我军要求不过是原本应当属于冀州的地区以及一重保障。” 田丰压抑住心中的波澜,尽可能平复着心绪,目视着许安。 “如果许将军这都没有诚意,那么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谈下去了。” “田丰既然敢入河东,自然也是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外,许将军尽可以动手。” 田丰面色肃然,沉声言道。 许安紧握着腰间的雁翎刀,目光变幻,盯视着田丰。 良久,许安才缓缓开口说道。 “三个地方,我都可以给你们,但是除了三地补偿的军资之外,我还需要两样东西。” 田丰面色郑重,双手作揖,微微躬身。 “许将军只要答应我军要求,其余条件但提无妨,只要是我军能够满足许将军的条件,全都会满足。” “第一。” 许安渡步走向旁侧,言道。 “我军计划本来是占下司隶,便闭关发展,以待后续,我军粮草、财政颇为缺乏,所以我要你们在我出兵之时提供粮草支援,你们只要将粮草运送到河内郡即可。” “自然可以,盟友出兵援助,给予粮草支援,自然是合乎情理,此事我可以答应。” 田丰毫不犹豫的答允道。 刘虞管理幽州期间,幽州民富安康,昔日韩馥上任冀州牧,虽然韩馥其人缺乏目光,没有远见,但是为政方面却是较为擅长,冀州在其管理之下井井有条,各项经济都迅速的发展。 如今袁绍不敢说自己麾下兵强马壮,但是粮草方面却根本不用担心。 冀州富庶之地,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些许的粮草支出,根本算不上。 谷支十年,带甲百万,后面的带甲百万或许有些夸大,但是谷支十年,却并非是言过其实之语。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许将军但说无妨。” “我要保证泰山郡、济北国黄巾军的安全,这两处郡国我可以命令他们交给你们,但是我要你们送这两地的黄巾军返回冀州。” 许安目视着田丰,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田丰脸上的表情一凝,他想过各种的要求,但是唯独却是没有想到许安提出这个要求。 泰山黄巾军足有十余万人,算上妇孺,规模早就到了二十万。 二十万的人口,里面足有三分之二的青壮,这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更别提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经验丰富的军卒。 若是答应了许安的要求,那么许安相当于又得到了十余万青壮的援助,实力更上一层楼,而且又获得上万名经验丰富的黄巾军的老卒。 而且二十万人的粮草供应,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消耗,纵使冀州再富裕,也不是这么败家的。 田丰面色凝重,脑袋飞速的转动着。 “这是我的条件。” 许安重新坐了下来,他已经平复了心绪,短短的时间,许安也想了很多。 “占据泰山郡、济北国,你家主公便可以让袁潭兵自东向西进攻兖州。” “我军自西路进攻,青州兵自东路进攻,冀州兵在北。” 许安向着田丰的方向伸出手去,摊开了手掌。 “三路齐进,三面合围。” “莫说是孙坚,就是兵仙韩信在世!” 许安将手掌猛然一翻,按在了案桌之上。 “也逃不过败亡一途。” “你们取兖州,我取司隶,加上二十万泰山黄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