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怕是要失望了,陛下不会去崇政殿,可愿一扑?”
章桀其实和王诜并不是很熟,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在幽州前线有过一番交谈。但有的人几句话就能感觉到对不对脾气,这不刚坐进车里就开始设局开赌了。
“所押何物?”洪涛觉得自己肯定输,不过此时输赢事小,章桀想借此表达的含义必须听。
“燕、云、十、六、州!”果不其然,章桀一字一顿的道出了他的赌注,同时也在暗示朝廷的态度。
摄政王早不回京、晚不回京,偏偏大金国在边境一有动静立刻回来了。意欲何为昭然若揭,朝堂里不会没有人议论,为此召开的内廷会议不止一次。
结果嘛,很出乎王二的意料之外,以前在对外关系上一贯主张以德服人的大宋朝臣,这次居然有百分之八十改换了立场,突然间变成了主战派。
他们一边为皇帝对金国使节的强硬态度摇旗呐喊,一边叫嚣着派新军北伐,势必要把燕云十六州夺回之类的口号,搞得赵佣整日里情绪亢奋,甚至私下询问过王二御驾亲征的可能性。
“这次章相怕是也要失望了,本王急匆匆赶回来恰恰是要规劝陛下不可轻开战端。燕云十六州早晚是大宋版图,何必非要急于一时呢。”
朝臣们为啥会突然转变了立场,从以德服人变成了好战份子,洪涛心知肚明。他们考虑的根本不是对外战争,也不是燕云十六州,而是想利用这件事儿来拖住新政的推行速度。
一旦进入了国战,整个朝廷就得开动起来为战争运筹帷幄,此时再提出任何改革建议都会遭到全体朝臣的拒绝,连分辨对错的机会都不会给。
打完仗就能讨论了吗?对不起,大战刚熄、国库空虚、民生凋敝。大家都忙着舔伤口呢,不管输赢,至少还能再拖个一年半年的。
在形势不占优、意见不受重视的情况下,拖时间才是最佳解决办法。这一招神宗皇帝用过、王安石用过、司马光用过、历朝历代君臣都用过,连洪涛自己也用过,百试不爽。
现在群臣又要拿它来对付自己、对付新皇帝、对付新政,洪涛肯定不会视而不管。但这个办法是阳谋不是阴谋,应对方法也得正大光明。
“……摄政王不愿意北伐!”章桀自然也是阳谋里的一份子,他和章惇是改革派不假,也部分认同新政的内容。
但是……他们觉得新政还是太激烈了,有些地方甚至和道德、礼法相抵触。做为朝廷重臣,他们肩负着辅佐君王的重任,该站出来阻止的时候必须挺身而出,这才是真为了江山社稷好。
“能不能打仗、能不能打胜、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和,这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绝非以某个人或某些人的意志为转移。需要权衡利弊之后,通过精细的计算才能得出结论。”
这个问题洪涛无法正面回答,因为它本身就是个悖论。啥叫愿不愿意北伐,除了老天爷之外谁能全凭喜好办事?
章桀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算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去。这就是大宋朝臣们每日工作的真实写照,多一半时间全用在斗机锋、玩套路上面,通过只言片语和侧面观察来确定话题走向。
洪涛不是不擅长这种技术,正相反,他深谙人心、熟知人性、具备谈话的技巧,更善于给别人画大饼、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