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纷纷扰扰热闹非凡,朝廷内部反倒一片寂静,甚至连征夏的事情都没什么人乐意提及,就算相关人员不得不为边关将士运筹帷幄,商议的时候也尽量压低声音,能不在朝堂上讲的就私下里商量着办了。
俗话讲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战事大捷、是皇家八卦,官员们琢磨的则是背后的细节。
北伐、征夏,都是对外战争,也都取胜了,可内容完全不同。北伐是神宗皇帝力排众议、王诜一力支持,在一片不看好中取得的奇迹。征夏别说皇帝支持,根本就脱离了朝廷控制,用的还是私军。
这还得感谢凉王嘴巴严实识大体,要是泄露出去再被报纸一扇呼,朝廷的脸面就没地方放了,皇帝更无地自容。同样是一个王诜,却让两位皇帝的眼光、能力、魄力高下立判。
另外还有些事儿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战局发展到此,已经有人从中看到了一些蹊跷。西夏人来的蹊跷,齐王也败的蹊跷,凉王北上的更蹊跷。
但这事儿没法往深处想,更不能议论,内容杀伤力太大。不过皇权在此时还远远达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一部分官员还是针对此事提出了异议。
但出于对国家稳定的考量,并没有在朝堂上发出直接诘问,而是联名弹劾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姚古,怯敌避战、贻误战机、置友军于死地。
这三条罪状要是落实,姚古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能不押解进京直接砍了就是万幸。
但几位宰相对这件事儿的看法并不统一,皇帝的态度更暧昧,最终居然以战事吃紧不宜临阵换将为由暂时搁置了调查,只是下旨不疼不痒的申斥几句,说的还不是这些罪状,而是行动迟缓。
这么一来,原本的猜测好像就更靠谱了,就连苏轼都仿佛明白了什么。文豪就是文豪,三天之后老苏请辞,皇帝再三挽留仍以身体为由坚辞。
“山雨欲来风满楼,晋卿此人不动则已,动辄就会杀得人头滚滚。我与他相交多年,虽政见不同,也不愿成为他的刀下鬼。”
苏轼辞官之后并没在开封久留,不到一旬就雇了顺风镖局的车马,带着家眷准备回四川眉州老家。临行前和谁也没告辞,只到了章惇府上,还没进门,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而去。
“子瞻兄,若你还在朝堂该何去何从?”章惇也不是傻子,以他的地位怕是比别人知道的内情还多。苏轼为何如此决绝也能理解,只是他没有这份洒脱,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
“不变,危亦;变了,谁有能保证他不是第二个曹孟德?难矣!去矣!子厚保重!”苏轼头都没回,边说边上了车,就好像逃离瘟疫一般马不停蹄的跑了。
“……好一个曹孟德,只是不知谁是刘皇叔、谁是孙仲谋!”苏轼的意思章惇完全能明白,平心而论,有不少朝臣都觉得王诜是个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的相材。
这些年他都干了什么也不是没人知道,可谁也不愿意挑明,无它,利益也。这些产业很容易就能看到凉王的影子,但面对这么多利益,又不是强取豪夺,还对地方赋税有千般好处,干嘛非要拦着呢?就连当今皇帝照样心知肚明。
假如最初王诜就能如此行事,别急吼吼的抡起新政的大刀一顿乱砍,除了个别人之外,谁没事儿会和他这么一个皇亲国戚斗法玩。
在赵颢还是赵佣的问题上朝中各方的意见也不是很统一,赵颢登基以来确实没干什么正经事儿,光顾着在朝堂里挑拨各派矛盾了,为此还任命了像蔡京这样很没士人风骨的阿谀奉承之辈为相。
平日里还看不出来这些年的变化,但这次西夏南侵就让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军备衰退如此之大,究其原因还不是各级官吏无能、贪腐,偌大的渭桥镇和大名府工坊愣是被掏空了。
可换成赵佣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军事上没人有疑问,只要凉王在真是打谁谁灭、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