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知道牛福勇来不单纯是这事,道:“说吧。”
牛福勇有些为难地道:“这要说起来还真不好开口……”
“婆婆妈妈的,有屁快放。”
牛福勇直截了当道:“是这么回事。我打算在北河镇再开一座煤矿,前一阵子请的专家下来勘探了下,勘探到东瓦村地底下埋藏着大量的煤,我打算开发。可山上还有你种植的果园……”
陆一伟陷入了深思。
牛福勇继续道:“陆哥,你放心。只要你同意开发,我绝不会亏待了东瓦村的百姓。我都想过了,每年除了给村集体一部分钱外,再给村民们每人分点,肯定比现在种植果园强多了。只是……”
东瓦村,是陆一伟失意时待过的地方,一待就是五年。那里有梦想有迷茫,也为自己的人生捞取了第一桶金。可以说,果园就像他的孩子,一天天看着他茁壮成长。而今天,有人要把他的孩子夺走,还是自己好哥们,这份情感实在难以割舍。
见陆一伟不说话,牛福勇又补充道:“陆哥,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你也知道,农业是南阳县的短板,根本发展不起来,即便发展起来,经济效益并不高,那有挖煤来得快。这里面虽然有我个人的私利,但你想想祖祖辈辈生活在东瓦村的村民,他们真的需要改变一下了。”
贺建也附和道:“一伟,我觉得这是好事。得知东瓦村地下有煤后,好多人纷拥而至,争着抢着要在此开煤矿。县里态度模棱两可,尤其是肖书记,他肯定是谁出价最高让谁开发,我打了个招呼,肖书记才勉强同意让福勇开发。你应该这样想,煤矿在福勇手里,至少他还能替当地老百姓着想,要是落入旁人之手,估计根本不会顾及村民的感受和死活。”
陆一伟听出来了,这个煤矿不但是牛福勇要开发,贺建也在中间串掇。
从情感上讲,陆一伟不愿意把曾经的“梦想”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站在东瓦村的村民角度讲,又迫切希望他们能在短时间内致富,陷入两难境地。
经过深思熟虑,陆一伟道:“你要开发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听到陆一伟松口了,牛福勇拍着胸脯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二话不说。”
牛福勇即便是兄弟,也想多为村民争取点利益,道:“东瓦村的房子都年久失修了,破的破,塌的塌,我希望你能给当地老百姓把房子建一建。对于你来说,这点钱是小事,但对于他们来说,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行!”牛福勇爽快地道:“既然陆哥提出来了,我肯定办到。每家每户给盖个二层楼,你看怎么样?”
“这是你的事,我不过问。”陆一伟道:“我还有个条件,村后头的那片果园能不能给我留着?”
“行,没问题,假如路要从那里经过,我都会绕道修路。”
“行了,我没条件了。”
贺建松了口气道:“福勇,我说什么来着,一伟肯定会支持你的。都是自家兄弟,我提议,等煤矿开成了,给一伟也分一只股。”
“这没问题,没有这档子事,我都毫不犹豫。”
“不不,千万别这么做。”陆一伟拒绝道:“福勇,北河镇能在你手里改变命运,这就是我最想看到的。”
晚上吃过饭,牛福勇和贺建返回了南阳县,陆一伟则回到宿舍。
自己虽然很久没回南阳县,但关于家乡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自从肖志良执政后,南阳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据说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就突破了两个亿,成为北州市发展后劲最强劲的一个县,不得不说肖志良赶上了好时候。
随着煤炭价格节节攀升,不单单是南阳县,全国上下所有的产煤地区都进入发展快车道。昔日的贫困县凭借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奋起直追,迎来了发展黄金期。
南阳县能有今天,除了国际形势大好外,很大程度上是张志远执政时期打好了基础。如果没有大力度整饬发展环境,或许继任者也不会如此顺利。然而,张志远并没有享受到发展成果,而是拱手相让。有时候,人不得不认命。
反观黑山县,发展糟糕的一塌糊涂。全县境内每一个像样的企业,偌大的地盘连资源都没有,如此恶劣的发展环境,换做谁都不一定能干好。
黑山县真的没资源吗?不然。
陆一伟这段时间一直在潜心研究,黑山县虽没有煤矿资源,但拥有丰富的石英砂资源。玻璃厂所用的原料正是来自黑山县的主山脉麦融山。石英砂因坚硬、耐磨及化学稳定性好,应用范围极其广泛,如铸造、航空材料等,然而,当地仅仅用作普通玻璃原料对待,没有深层次地开发。另外,当局者似乎对其并不感兴趣。
领导不重视,自己一个挂职的干着急有什么用。何况,马上就要调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许,将来某一任领导会重视这一领域。
一觉睡到自然醒,陆一伟的失眠似乎好多了。
又是周末,陆一伟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匆匆回到了江东市。
范春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看着新生命在孕育,陆一伟欢喜得不得了。到了他这个年纪,或许更懂得生命的可贵和敬畏。
范春芳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吃啥吐啥,整个人瘦了一圈,十分憔悴。陆一伟看着心疼不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奇怪的是,只要陆一伟一回家,范春芳立马就不吐了,神奇的很。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孙春云见此,整天催促范荣奎快点把陆一伟调回来。范荣奎也着急,赵部长那里已经同意了,但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依然没动静,难道他忘了?
对方毕竟是省委常委,比自己高两三个档次,即便关系再要好,说话办事也得谨慎。人家无动于衷,总不能三天两头催吧。
孙春云道:“我看赵部长不是不办,而是等着你给他送礼。这年头,那有不拿钱办事的。”
范荣奎摇头道:“赵部长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孙春云道:“现在都啥年代了,别老是用死脑筋看问题。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晚上你带上一伟亲自登门,让赵部长见见人,随便意思意思。”
范荣奎想了半天,觉得孙春云的话有一定道理。掏出电话几次欲拨出去,都未成功。求人办事,这个口实在难开。但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打算豁出去了,咬着牙最终摁下了拨号键。
“喂,赵部长,我是荣奎啊。晚上我想去您家请教个问题,看看您有没有时间……暧,好的,好的,那行,我就不打扰您了。”
范荣奎挂掉电话,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孙春云见状,上前问道:“咋样?”
“人家说没时间,这有什么法子。”
孙春云指责道:“我看你就是死脑筋,你干嘛打电话?晚上直接上门就行了。即便赵部长不在,他家里总有人吧。他妻子你又不是不认识,把东西放下就走,明白人都知道是啥意思。”
范荣奎憋了半天,听到女儿又在哇啦哇啦地吐,握紧拳头道:“好吧。”
“好,我去给你拿钱。”说完,孙春云转身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走了出来,放到范荣奎面前道:“这是十万,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吧。”
“应该差不多。”
到了晚上,范荣奎没叫陆一伟,只身去赵部长家里。进门后,赵部长果真不在家,寒暄了几句,把钱放下扭头就走。殊不知,赵部长此刻就在家里,躲在书房不见。
一路上,范荣奎羞愧难当。一辈子都没有如此低三下四过,而今天居然做出来了。可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和将来,这张老脸又值几个钱?
回到家里,范荣奎把陆一伟叫到书房,苦口婆心道:“一伟,这次我尽最大努力把你往回调,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不成功,就得另想出路。但是,黑山县你不能待了,必须得回省城来。”
陆一伟低头深思道:“爸,谢谢你为我做得这么多,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不想因为我让你低三下四求别人。”
“这都不是问题,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怕什么!”范荣奎道:“我想过了,如果赵部长那里还是没音讯,我去找找杨同耀,他的路子广,应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