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成名最快的方式有两种,要么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要么去杀一个天下皆知的人。
天上雷潮化天河,封了十万青山,使天下修行人皆知有龙蛇起于草莽。
……
昆仑山,道家祖脉。地势高耸,群山连绵起伏,雪峰突兀林立,银装素裹,云雾缭绕。灵气复苏之后,更是瑶树生花,万灵竞生,风貌更胜往昔。
昆仑山上有一座小道观,朴实无华,无甚稀奇。
不过观内载着几株老茶树,形貌奇古,芽叶粗壮,再配上清澈醇美的昆仑泉,泡上一壶好茶,清气氤氲,着实是好滋味。
“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安太平仍然披着一袭黑色大氅,坐在一方小石桌旁,看着面前的道士烹茶,“含光,可曾怨过我?”
道士一身白衣,神态从容地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奉茶,动作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不敢有怨。”
安太平闻香品茗,不再说话。
天下间的修行人哪个会没有怨气呢?
不过不管你有没有怨气,要的就是你这声不敢。
“监正,这把剑很不错。”
“不过一个物件儿罢了,与之相比,它的主人更有意思些。”
“听说那位以大神通化出一条天河,封了十万青山。”
“你做得到吗?”安太平看着杯中的茶叶起伏,没有再向道士看上一眼,仿佛那水中的叶子比道士更有意思些。
含光道士略显谦恭地低下头,口中却道,“可以试一试。”
安太平这才抬眼看过去,道士仍然保持着谦恭的姿态,身上却生出一股道韵来。此时的他像极了雪峰上的一株草,谦恭却生傲骨。
“你不行。”安太平随口应了一句。
十多年前那一战,凡是有傲骨的都被自己打死了,这些活着的本来便没几根硬骨头,轻轻敲一敲,便尽数折了去,现在这副作态忽然让他失去了饮茶的兴致。
他索性站起身来,看着无边的雪峰,心想着那个人也该快到了吧。
“我想试一试。”
身后忽然又响起含光道士的声音。
天空忽然落了雪,遍地生琼花。
原地已然不见了含光道士的身影,有清风拂过安太平的大氅,陪了他两百余年的大氅悄然割裂。
安太平负手而立,仿若未觉,忽然一手屈指成爪,朝着虚空捞了过去,却只抓下一截白衣。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白衣化作尘埃散了去。
安太平忽然咳起来,他躬身捡起地上的半截黑色氅衣,喃喃道,“我很怕冷的,你是真的该死。”
整座道观忽然化作一片小天地,观内的一口铜钟倒翻而起,朝着安太平罩了下去。
安太平忽然解去氅衣的系带,露出一身黑色的紧身服,身形直立而起,扭头,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但这片道观所化的小天地忽然如同一副山水画被音波扫过,粉碎了去,露出真貌来。
大音希声!
道观已然不存,雪峰无声矗立,唯有那口大钟仍然丝毫无损,朝着安太平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