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祯襄在双掌相接之际,只感觉自己的一双手掌好似击打在了一座耸立巍峨地高山之上,不仅无法撼动半分,那狂猛的反震力道反倒是震碎了自己的腕骨,甚至连内脏都被震成了重伤。
“你,你……”
史祯襄面色惨白地退后几步,嘴唇哆嗦,随即“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无念咧嘴一笑,说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掌法是跟玄音寺学的,内功是跟大衍观学的,你居然还敢硬拼?”
情势急转直下,吴祖义神色惊恐,身子战栗着向后退去,已是有了逃跑的心思。
“咦?这是什么?”
无念看到史祯襄被对拼时的气劲震开的衣襟,发现哪儿露出了一块黑红色的令牌,于是飘身向前,只一眨眼便回到了原位,而那令牌自然也是到了他的手中,史祯襄竟是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无念左看看又看看,发现这令牌做工还算细致,一面刻着一个“令”字,一面刻着一支燃着的香。无念不知这是何物,于是抛给孙云,问道:“孙大哥,你可识得此物?”
史祯襄与吴祖义等人见无念夺去那块令牌,都是面色大变,孙云在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后也是神色凝重。
“这令牌有何意义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这上边的刻着的,正是山贼‘一炷香’的标志!”
孙云语出惊人,无论是公堂内的衙差士兵还是公堂之外的围观百姓,无一不是目瞪口呆。
“好啊你,史祯襄,没想到你竟然是一炷香的奸细!”场间响起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却是吴祖义,“你潜伏在本官身边如此之久,要不是这回江少侠让你暴露了出来,本官只怕还要蒙在鼓里,来人啊,给我把这山贼奸细给我拿下!”
士兵衙差们一愣一愣地,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史大侠”变成了“山贼奸细”,而原本的“山贼奸细”却又变成了“江少侠”,这身份的转变不可谓不快,任谁也无法反应过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他抓起来,不,不对,赶紧把他给我就地正法!”吴祖义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士兵们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倒转枪头,纷纷朝着史祯襄围过去。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史祯襄虽然受了重创,但一身功夫还是剩有几成的。只见他纵身跃起,身子一扭,随即一脚环踢,将刺过来的长枪尽数踢开,刚猛的力道直让士兵们一pi股跌坐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由于先前的重伤,史祯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却已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他身子摇晃着道:“吴祖义,你这是打算弃车保帅了么?”
吴祖义语气颤抖地道:“你,你什么意思?”
史祯襄冷笑道:“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么?”
吴祖义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着坐到了孙云身边等着看戏的无念说道:“江少侠,之前都是本官的疏忽,不该冤枉少侠是山贼奸细,还望少侠能够不计前嫌,与本官一同擒下这名真正的山贼奸细!”
无念摇了摇头,笑道:“吴大人你也太武断了,难道我暴露了他就能证明我不是山贼奸细了?说不定我是想靠着出卖同伙洗脱嫌疑呢?所以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吴大人处理完这个山贼奸细后,再来处理我吧。”
说罢,从孙云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自顾地磕了起来。
吴祖义忙道:“不不不,江少侠大仁大义,岂会是那山贼的奸细?都是本官的过错……”
“够了!”史祯襄大喝一声,说道:“吴祖义,既然你这般卖我,就别怪我史某人不顾这二十年的情分了!我现在就让大伙看清楚,此时在堂上坐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衣冠禽兽!”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与百姓,冷声道:“齐天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周围不是密林便是沼泽,哪里会有什么山贼?一炷香?哈哈,我告诉你们,这都是城守大人让我带人假扮的。他让我带人假扮山贼,时不时过来攻打齐天城,然后故意战败,好让他逐渐积累战功,来达到他升迁的目的,呵呵,吴祖义,我说得对不对?”
史祯襄一语说罢,四周一片哗然。
“什么?一炷香竟然是吴大人命人假扮的?”
“我呸,你居然还叫他吴大人,这吴老狗!”
“我可怜的儿啊,我还为他抵御山贼牺牲而自豪,没想到竟然……”
“这老狗,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山贼谋害城民,罪不可恕!”
“对!罪不可恕,大家一起杀了他,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
“不,不是这样的!大家别听这人胡说,这人是山贼的奸细,本官一向爱民入子,怎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恶事?他明摆着是在挑拨离间啊!”吴祖义见群情激愤,连连解释,可惜这番说辞却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呵呵呵……”史祯襄惨笑道,“我挑拨离间?那我就不妨再透露些你干过的好事。你当年在京城里得罪了大人物,升迁极难。你嫌这方法太慢,于是你又开始让人大肆捕捉城中无权无势的居民,诬陷他们是山贼奸细,然后尽数屈打成招,不愿招的,就直接以畏罪自杀的由头将其害死!这么看来,吴大人还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什么?那些山贼奸细都是假的?”
“如此的话,之前那武家刘家勾结山贼一案也是假的了?”
“那可是三十一口人命啊,竟然就这么被他杀害了!”
“哎,还有麒迎那好孩子啊……”
“这老贼,当真是毫无人性!”
……
吴祖义彻底慌了神,大喊道:“不,你们不能杀我,我可是朝廷命官!城卫军,城卫军呢,赶紧给我将这群暴民抓起来!”
可惜那些士兵们都是冷眼相看,有不少人甚至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他。
山贼攻城之时他们也死了不少关系要好的同袍,此时知道他们的牺牲完全就是为了吴祖义的野心,他们恨不得食其骨肉,此时又怎会理他?
吴祖义神色慌乱,喃喃地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杀我,你们杀了我,就是造反,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杀了我,就都得和我一起陪葬!”
齐天城位置偏远,能到此城做城守的,基本都是严重得罪了当权者的人,就算是死了,大宁朝廷只怕也不会理他。而且齐天城外有着十万大山,民风又十分彪悍,大宁朝廷是断然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芝麻官而劳师远征的。
看着被人群淹没的吴祖义,无念摇了摇头,神色没有半分怜悯:“这吴祖义还真是坏事做尽。”
孙云笑道:“呵呵,这就是恶有恶报吧,说起来,要不是兄弟你,我们只怕还看不清这老狗的真面目呢。”
无念赧颜道:“哪里哪里,只是侥幸罢了。”
孙云大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我齐天城除去了一大害啊!来,咱到大商行里喝酒庆祝庆祝!”
无念“嘿嘿”一笑,便与孙云一同走出了公堂。
然而无念没有注意到,混乱的公堂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双满是仇恨之色的眸子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