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像是牢牢粘住一样,他艰难地睁开双眼,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人拿着根木棍搅拌着里面的浆糊。
好疼!脑袋里既疼又迷糊,景讳忍不住低吼几声,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浓痰一般。
慢慢地,他的神智恢复过来,那种晕乎乎以及疼痛的感觉,终于被逐渐流逝的时间抹消,他这才发觉,自己如同一具尸体般趴在地面上。
这是一间狭窄的房间,充斥着昏红的灯光,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人,有的人已然坐起,茫然地注视前方,有的人尚且昏睡不醒。空气里弥漫一股不好的气味,前方一面铁闸,他们像是被困在这里的囚犯。
景讳缓慢而艰涩的爬起,他恰好身处墙边,倚在墙壁上,神色虚弱,困惑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在哪,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铁闸的门被人拉开,锁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音。一个身穿血袍的人影走入房间。冷冷扫视一周,开口道:“一百二十七号牢房的,跟我走。”
没有客气,没有解释,闯入房间的这人语气冰冷得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有人忿怒不平,昔日在百灵宗时何曾被人这般呵斥过,当他挣扎着起身,就往向前辩驳时,身体蓦然一沉,重新栽回地面。不仅仅是他,牢房内其他几人试图起身,跟此人问上几句话。他们很快察觉到身体的虚弱,并随之重新坐倒在地。
“毒?你们给我下毒了!”一个腰佩长刀的青年惊怒地喊道。
景讳坐在墙角边,冷冷地注视着一切,他抓着自己的手臂,自从那个人走入牢房以后,手臂皮肤便有疼痛传来。好在疼痛不剧烈,他勉强能够承受,才不至于呼喊叫痛。
“毒?谁愿意给你们这些废物下毒?”血袍修士冷笑道:“拉开你们的衣袖看看,这是我们血天宗弟子独有的血毒印记,旁人万万模仿不来,你们被刻下血毒印记,不感激也罢,居然还口出妄言!”
拉开衣袖,手臂上截刻有一道浅浅的血红痕印,景讳低声呢喃:“这就是所谓的血毒印记么?”
轻抚着血痕,他这时候才发觉,自身衣衫不知何时被人更换,曾经的衣物及储物戒不翼而飞。他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些东西都被血天宗的人搜刮走了,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拿回那些东西。
景讳抬起头,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勇气,他问道:“我们已经是血天宗的弟子了么?”
血袍修士正拉开铁闸的小门,走出了半个身子,听闻此言,他微微回头,侧脸对着他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反应得很快嘛,没错,身具血毒印记的你们,便是血天宗的弟子。你们会遭到外界所有宗门的仇视,会与整个修仙界为敌,这就是血天宗修士一生的宿命!”
过道中似有阴风袭来,沾染着血腥气味的风穿过铁闸,涌进牢房的任何一个角落,地面的尘埃卷起如烟。景讳迎风而望,那个血袍修士面无表情,一步迈出铁闸外。
他抛下一句话:“想活命的随我来,想被投入溶血塔,不明不白丢掉性命的,就留在这里吧!”
景讳终于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果真如此,逃出四方血炼大阵以后,迎接他们的不是一片自由的天空,而是另一座漆黑的深渊。
血天宗,这座神秘而强大的宗门,没见其动用一分武力,便让百灵宗的师祖师叔抛弃偌大的宗门祖业,甚至瞒过绝大多数宗门弟子,投入对方的阵营当中。难以想象,真正的血天宗该有多么强大,才能不费一兵一卒,抹消师叔们的抵抗意志。
与他一同穿过紫叶森林的其他三人,此时不知去了哪里,牢房身边的几人,都是模样陌生之人。景讳一一辨认过去,他们十分面生,似乎不是百灵宗的弟子。
过了片刻,一道宽敞的回廊里,右侧排成一行长队,一个个修士随着队伍缓慢前行。景讳身处长队的中段,拥挤在前一人与后一人之间,他伸长脖子往前看,依然找不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跟艾之卉他们走散了,昏迷过后,来到一片陌生的牢房监狱。跟随血袍修士走出通道,身处于这片宽敞回廊中,这种萦绕在心尖上的感觉,就像是……一切都重新来过。
袖口里的手掌一颤,随后五指缓缓握起,景讳低垂脸庞,随着长队的前挪,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不自主的往前迈出一步。正如他前边的人,以及身后所有人那样,他们麻木地前行,如同一群队列行走在浓雾中的人们,就连脸上的表情都被这层浓雾遮掩。
“你的身份令牌。”侧边的木桌后,一人半打着哈欠,将一块刻有怪异人形的令牌置于桌前,想来这是血天宗的身份象征。景讳斜瞥了眼,此人的修为不过练气境初期,若在外界,语气哪敢有分毫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