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和宋五又呆了。
“唉,老大人有所不知,先师在外游历经年,老来忽有所悟,说,人之初,实是来自天地自然,若说故里,这天地自然,才是在真正的故里。所以,有言遗命弟子,在他老人家百年后,当以火焚之,然后将骨灰遍洒山海湖泊,使其重归天地。正是如此,所以………”他摊了摊手,满面委屈的解释道。
李纲听他这么一解释,虽仍是脸现惊容,但结合着前面的对话,心中却是有些信了。
在宋五搀扶着坐下后,沉吟半响,终是长叹一声,摇头道:“令师所言所行,每每出人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不愧为奇人也。老朽终不能拜见此大贤,此生之憾也!”
说着,起身望定四周恭敬的拜了几拜,萧天这会儿倒是机灵,慌忙起身,装模作样的回拜几下。
只是眼见老头仍是满面黯然,想到这个老头后世时的评价,不由心下不忍,想了想,忽然道:“老大人也无须难过,其实,以小子推断,家师虽未曾与您相识,但却是知道您,而且应该还是颇为敬佩的。”
李纲大惊,啊了一声,又复站起身来,惊喜的道:“此言何从说起?”
萧天心中暗暗道:板桥先生,对不住了,今个儿拿你做戏做了个十足十,还望你千万莫怪。只不过这会儿借你名头,说上几句,恭维下这个清名素著的名臣,想来若干年后的你,也必不会怪我。
心中念叨着,面上却显出一副追忆之色,甄选着言词道:“我曾记得,某日家师曾偶与小子论及我大宋朝臣,说及老大人时,颇有感叹之语。家师号称诗、书、画三绝。其中,画之一项上,尤擅画竹。当日谈完,便即即兴画了一张竹石图,并于其上题跋,赋诗一首……..”
李纲神情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扯住萧天衣襟,颤声道:“此画何处?老朽愿倾尽家财购之!”
萧天摇摇头,叹道:“家师一向低调,无论诗也好,书画也罢,都是自娱自乐,从不肯对外显示。仙去之时,嘱咐我一并焚之,如今,却是不可得了。”
“啊!”
李纲闻言,如遭雷噬,蹬蹬后退两步,噗通坐于榻上,脸上显出极为失望之色。
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转头看向萧天道:“萧公子即为先生之徒,不知可能复其原图否?”
萧天心中暗暗舒口气,脸上却是一副黯然、痛苦,糅合着自卑之色,摇头道:“我虽名义上是师傅之徒,但其实跟随家师时间并不长,前后算起来,也不过半年多点,师傅只来得及传授了些做人处世的道理,又粗授了些武艺,于他老人家诗书画方面的绝艺,却是未曾来得及传授……..”
窗外又再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这次,萧天却是头也未抬,权当没注意到。李纲也是轻轻啊了一声,失望的松开手。旁边宋五却是满脸同情,轻轻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能遇到如此贤师,又有幸拜在其门下,但偏偏造化弄人,相聚竟只有短短半年,这简直跟偶然入宝山,却空手而归没什么两样。在士子而言,实在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了。
他却不知,萧天这番说法,正是希望每个人都这样想,为的,也就是给自己先前演过了头的戏圆场呢。
否则,回头一传开来,到时候人家找他谈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他又要拿什么来应对?到时候,还不得给活活逼死?
但是如现在这么一说,他原本的幸事便成了大不幸了。若再有人拿这个说事,那就是不厚道了,是要被所有人鄙视的。
至于说萧大公子,虽顶着个士子的名头,却不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然也就解释的过去了。
这番心思之深,宋五便是想破头,也是绝对猜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