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八分会意,实因我近日里心情低落沮丧,在旁人看来便有些想要自我折磨,了却性命的意味,该是这小妮子认为我这是要去投河自尽啊。虽心中感动,但看着暖儿如今这般脏乎乎的认真模样,又觉得她有趣至极,蠢萌至极,心中一阵好笑。
“怎么?我的小姑奶奶,你这么拉着我的衣裳是为哪般?”我缓缓蹲下身,歪头望向她,高高挑起眉,又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那条浅溪,故意挖苦道:“还是你觉得,那三尺深的溪流,真就能淹死我?让我一了百了?”
暖儿见我一脸玩笑,也全然不在意我嘴皮子上说的那几句厉害的斗嘴话,满脸紧绷终而松懈了下来,有惊无险般,抚胸长长顺了口气。
我一把将她从草地上捞扶起来,掏出绢帕拭了拭她溅在脸上星星点点的泥水,以防这小妮子疑心病起,又朝她晃了晃腰间系着的木葫芦瓶,莞尔勾起唇角,道:“我见那小溪清澈,觉得有些口渴,只是想去盛一些水。再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顿了顿,撒下她的衣裳,万分郑重的凝向她,接着道:“我想好好活着。”
暖儿不再拦我,依旧是两眼怔怔的望我,眼波平静间,却似乎有许多璨然的星点浮动出来。
那是她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她希望我能好好活着,起码在没报仇前,我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陪眼前这个善良的姑娘再多走一段岁月。
......
溪流清澈,蜿蜒淌过。
我解下腰间系着的葫芦,缓弓下身,徒手舀了半掌心溪水,就着灌下口。
虽是深秋霜降的时令,溪水却有舒适的余温,十分的甘冽清甜。
我踩实了脚下碎草,蹲下身子,将葫芦灌没在水里,瓶口咕咕嘟嘟地喝饱了一阵子,葫芦变得重起来。
忽而岸边杂草几番微微骚动,我速速一瞥,只见一尾红光鲜艳的龙鲤一甩身子,便十分敏捷的藏入水草间,再难寻踪迹。
我提起葫芦,塞上盖子,又用袖子抹了一把瓶上的水渍,回身走了几步,又顿下步子,微微侧过头,慈悲为怀的叮嘱道:“既然道行不高,那就不要到处乱跑,昆仑山这一路精怪最为多,保不齐哪天会被谁逮住,烤着吃了。”
我正要走,岸边水苇一阵晃动,沙沙声杂。只听得一行水花溅响,葱葱草木间飞出一条红鲤,自空中一翻而来,幻化成一位妙龄少女。
那少女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低伏着头。
夜色渐深,秋霜铺地,引着这薄薄的月色,因她头垂得低,我亦难看清这姑娘的样貌,只是觉得她分外眼熟。
暖儿听到此处有声响,亦撵了来。
“你好端端的,拜我做什么?”无功不受禄,她的这个大礼,我的确受之有大愧,遂弯腰扶起了她。
眼前这人,却与我沾了些往事的边边角角,是闲人庄里的那位红苏姑娘。
原来她就是方才潜游溪中的那尾龙鲤。如此看来,她倒有些耐心,竟眼巴巴地跟着我们走了这大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