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宫虽没了人气,院子里种的那百棵红梅却还是始终如一的盛绽,灼烟袅袅,似火烧的晚云,似飞泄的流霞。
它们可能也想开得热热烈烈,热热闹闹的等着宫里的主人回来。亦如我,也在等着那位白衣神君某一天能够摇着折扇堂而皇之的再骂我几句。
自欺欺人也罢,白日做梦也好,漫长的岁月里能有点未了却的念想,总归是好的。
我隔三差五的便会去落梅宫里逛一圈,每去一趟就要给那三株枯萎的桃树浇一回水,不为别的,只为那段矢志不渝的爱情走得太过艰辛痛苦,需要有人去呵护疼爱。
今日的日头浅薄,不凉也不燥,绵绵轻风过,弱弱梅禅香,惹得人犯困,我在梅林里坐的打起瞌睡。
半梦半醒间,有个男娃子哭哭啼啼的左右摇我。
我虚虚睁开眼,依依看到眼缝外临儿正扯着我的衣裳哭得稀里哗啦,一忿一忿的频频吭气。
“临儿。”我又惊又喜,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双膝从石凳上慌的一沉,重跪在地上。也顾不得痛,我顺势将他一把揽入怀中,眼角润润几分湿意,“你去哪里了?姑姑偷偷去了你娘亲宫里数次,都寻不到你。”
临儿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我后方衣领,眼泪鼻涕湿乎乎的抹我一脖子,嘤嘤哭得几欲岔气,断断续续与我道:“姑姑,子南神君,他去,去哪里了?天宫的人都说他死了,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心里失落落的一空,几丝悲痛顺流而落,恍恍惚惚的漫遍全身。
“临儿,不哭,子南君没有死,他只是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毕生愿望,去很远的地方享福了。”我将他圈在怀里,轻轻勾去他眼角落下的滚圆泪珠儿。
“真,真的吗?”临儿认真的盯着我看,哭声渐微,两扇长睫沾满了漉漉雾气,一张一合的弱弱轻颤。
“真的,姑姑保证,现在的子南神君一定是这九重天上最最幸福的人。”我顺了顺临儿额前乱发,信誓旦旦的望着他。
“那子南君会不会再回来看临儿呀?”临儿眶中残泪隐隐璨光,清亮朗净如夜里闪闪而过的星子,无边无际的盛满了最纯粹的感情。
“会。”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声音渐低,郁痛更盛,像是也在安慰自己般,又低声加了句,“一定会的,他会回来的。”
我认定子南有朝一日必然会重新回来,说白了也只是想满足自己心里那一点虚妄空缺的念想,可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人的执着之处就在于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自欺欺人,我们以为能骗过所有人,其实连自己也很难骗过。
......
玄穹圣宏大帝在位七万零八千八百八十四年,天君的一纸瞒天过海又不失体统威严的圣谕昭告四海。女娲座下玉骨扇仙因病命逝,遵其遗言,以衣冠作冢,出祭混沌苍空,死且不朽,四海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