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摸将那整瓶子酒露一滴不洒全倒进了青玉酒壶里,晃了又晃。想来既然要决定出去玩乐,就不要再留后顾之忧,免得人多口杂传到了天后耳根里。
而本仙最敬爱最亲爱的子南君,无疑是我这小算盘里的王牌。
子南一连在凤阳宫的偏殿住了数天,愣是左躲右避没敢踏进落梅宫的门。
当天我便亲自登上了凤阳宫那间供着位大神的三宝殿,决定究其本质,好好为子南分析一番他与忘忧这段糊涂账。
“其一,那落梅宫本就是你的地盘,你明明救了人家还非要躲到这里,是何道理?”我坐在椅子上,捧了杯热茶,透过腾腾的茶气瞄到对面子南那张盈盈笑的脸,竟然无一丝波澜。
我缓缓心绪,接着说:“其二,这事再这耽搁着迟早会越来越乱,你最好快些处理,要不看忘忧的性子保不齐是个贞洁烈男。”
子南悠闲无比的靠着躺椅,悠哉晃着翘起的二郎腿,随手高扔了几个坚果进嘴里,“哦,然后呢?”
我大睁着眼看了他半晌,一口热茶在喉中踟蹰半天才咽下去,心想莫不是眼前这人活的太久了有些痴痴傻傻,听到有人占了他的老巢,还随时可能为他陨命竟也能故事般听了半天不为所动。
我这正踌躇满志无计可施,那边临儿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欢快的扑到我腿边,一脸兴奋的挥舞着肉拳,“姑姑姑姑,子南神君宫里那几株传说万年来不曾开花的桃树终于开了花,临儿方才去看了,开的很好看呢!”
我一讶,想着在落梅宫里溜达了许多天,也不曾见过有什么桃树,只认为是小孩子认不清花木的玩性笑语。
子南君也甚是奇怪,一听这话,猛的从躺椅上腾起来,双目潮红,神色悲切,握着白玉骨扇的手在袖下松松紧紧,几颤几抖,才木木怔怔的扭过头,讷讷问:“是?吗?”
只是两个字,我清楚的看到他在喉中嗫嚅许久,才抖着声音缓缓吐出。
临儿似是被他这副样子吓到,只乖乖点了点头,小脸怯怯埋进我罗裙里。
他上前大步一跨,顿时消失在周身腾起的青烟之中。
我对子南这幅反常的样子也是大为吃惊,立马抱了临儿也腾朵云飞去了落梅宫。
树树红梅团团片片开的正热闹,花瓣轻浮,慢撩时光,在日晖下仿佛镀了层恍恍的金光,触目处皆是如泣血般的红艳妖娆。
我在临儿的带领下,在树下穿梭了数百棵,才到那几株桃花下。
紧靠宫墙不起眼的角落里,孤零零植了三株桃树,簇簇轻粉恣然枝头,暗香浮滚,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桃树下驻了块血色大石头,石身沟壑横生,棱角锋刃,青苔夹缝,石顶却光润圆滑,显然经常被人席坐。
子南玉立在那桃花树下,长身在风中轻颤,微风中桃红片片,依依轻落在那一袭胜雪白衣上,子南一脸纵横的阑珊清泪,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
那抹萧瑟的背影像是被嵌在长空里的孤雁,仅是几步之遥,却和我隔了很远很远。
看惯了子南的骄纵不羁,泼皮洒脱,我一直以为他是这九重天上最快乐的人,却殊不知眼见或许不一定为真。青霄说过,那佛祖说的七苦都说只是凡人的劫难,可又何曾见它放过这四海里哪一个生灵呢?
彼时我才明白,那些高高在上万人膜拜的神,他们的苦,或许只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