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子中,有两个男人并肩而行,仔细去看的话是朱儒释靠前一些,段千川相对靠后。 高墙之后耸立的树影遮挡住了阳光,阴影落在朱儒释的面上,让他的五官更加的立体,阴冷且不好接近。 若是让明灯见了,定会说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当然,殿下再不像好人,也比段千川这个当初想要处理明灯的人要更像好人,他长得本来就不算俊朗,虽然眉宇间坚韧非凡,但是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一道从额头一直开到嘴角的疤痕足以吓哭走夜路的姑娘家。 也就是修了道,他才少了几分凶暴气息。 …… 这两个男人方才随意聊了一些,他们的对话多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试探,消散在巷子里没有人听见。 朱儒释想着段千川的谈吐,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似是一只老狐狸。 所谓一见如故就是这么回事,朱儒释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对眼前的少年道士起了好感,大抵是……是真的很投缘? 去沁河医馆的路并不长,朱儒释没有来得及和段千川聊太多,不过三言两语间……他对段千川的性子已是了解了许多。 眼看着再拐一个弯,走几步就到沁河医馆了,朱儒释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还要说什么的段千川。 “殿下?”段千川看着他。 “仙长不是要去医馆吧。”朱儒释说道。 段千川点头:“我没有去医馆的必要,我只是来见见殿下。” 虽然他也是被尊上看着长大的,可实际上与白景天并不熟悉,因为尊上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他不属于白景天管制,平日里二人几乎没有交集。 “段仙长倒是个有趣的人。”朱儒释笑着,心道他当真是一点就不掩饰对自己的兴趣。 朱儒释手在润滑的火烧玉上掠过,他认真说道:“就好像仙长对我感兴趣一样,我对您……也有些兴趣,若是有空,还请来小院一叙。” 仙家道门,又是可以相信的人,对于唯利是图的他……能不感兴趣吗? 当然,在此之前他会先去找尊上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倘若尊上觉得可以结交,他便准备对这这个仙长发起攻势。 这般年轻,又是少年热血的心性。 于理性上来说,在南离的立场上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感性上来说,他喜欢与这般直来直去的人交朋友。 谁会不喜欢呢? 段千川低头看了一眼朱儒释手上的蜜饯,点点头说道:“是了,我也不能总是打扰殿下做正事。” “仙长的意思是有空?”朱儒释眼睛一亮。 “有空是有空。”段千川道袍下摆被寒风拂动。 “那咱们就约个时间。”朱儒释爽朗一笑,旋即拱手行了一礼,与段千川约了晚上相见后告别。 “……” 朱儒释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段千川目送朱儒释离开,心想这太子果然如传闻上所言行事谨慎,不过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人……因为只有想的多了才不容易吃亏。 又因为他自己从不想这些,所以才觉得什么事情都做几手准备的人了不起,毕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混乱的南荒做到不吃亏。 抛开这些。 段千川摸了摸面上的疤痕,感受着寒风拂面,翘起嘴角。 无论太子殿下是不是演的,段千川都认为与他交谈当真让人是如沐春风,十分的舒适。 回去歇息一会儿,想想……应该与这位心生七窍的殿下说一些什么。 他准备回到巷子口,去约定的地点等待这位太子殿下。 长夜漫漫,他该是能在这位太子殿下身上学到一些什么。 殿下兴许是一位不错的老师? 就在段千川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的一怔,他盯着巷子口,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朱儒释的身影重新出现,此时他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柄长剑,蜜饯袋子就挂在剑柄上。 朱儒释的眉头凝在了一起。 “殿下?”段千川疑惑的看着朱儒释,不明白他为何去而复返。 “对了,某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忘记回复仙长的问题,真是失礼了。”朱儒释轻声道。 段千川一愣才想起朱儒释在说什么。 “所以说……殿下的玉佩呢?” “既然我去而复返,咱们就先说说别的。”朱儒释拎着长剑,盯着自己白皙异常的手后抬头说道:“仙长怎么看待半妖。” “我?”段千川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白景天,尽管白龙是他最尊敬的人,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便说道:“淮水荒年,始皇镇妖,自始历太初元年,万年妖魔不得生;前有道历仙人逢三元五腊解签下山除祸;后有青莲纪南方之极,仙剑之所弑者万二千里。” 这些话他曾经与杜先生说过,现在又对太子殿下说了一遍。 反响不同。 “仙长的意思我知晓了。”朱儒释面容平静的说道:“妖族是我辈之敌,历届仙人飞升之前皆会驱除妖祸,足以可见其本性之无救、习性之恶劣,绝非习善之辈。” “殿下说的,就是我态度。”段千川认真说道:“半妖心性残缺,更容易起祸端。” “那么仙长的意思是,这天底下的半妖都该死?”朱儒释看着段千川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面色缓和,说的话却如同一道道罡风,很是刺耳。 段千川轻轻叹息,他脑海中闪过了杜七柔和的面容和明灯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无奈说道:“若是早些时日太子殿下问我,我该是想也不想就点头,可现在……” “现在?”朱儒释提醒段千川:“妖族该死也是常识,驱杀半妖难道是错的?” 妖这个字是饱含了半妖的,因为它不叫半人,妖就是妖。 半妖,血脉不纯,性情躁动不定,本就容易滋生做恶的念头,看似纯良的半妖在觉醒了妖族血脉后六亲不认、犯下血罪的比比皆是。 “殿下,我也说不出世无黑白几个字。”段千川挥动袖子,道袍垂下了许多,他认真说道:“半妖该地方,但是……绝大多数的半妖都不是该死,他们也该有活着的资格。” 就好像明灯。 虽然是半妖,可性子乖巧可爱,懂事不说也十分的讨巧,段千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她该死,更想象不到明灯以后会变成他认知中的……无恶不作的女妖。 想到这,冷风钻进了他的袖子,停在了他的心口,段千川似是心口中了一箭,轻微疼痛后连着打了几个冷颤。 朱儒释看着段千川,问道:“仙长这是怎么了?” “没事。”段千川深吸一口气,摇头说道:“才开始修炼不久,开经脉的途中……总是会有不适。” “原来是这样。”朱儒释嗯了一声,旋即晃动手上长剑,勾着蜜饯的宝剑出鞘,露出下面锋利异常的剑刃。 “我用这柄剑,送了几个半妖上路。” 朱儒释平静的说道:“一个是作恶的狸花半妖,两个还没有觉醒。” 朱儒释很平静,他盯着段千川。 气氛很安静,静的可怕。 他想要看到段千川的不平静,却不想对方和他一样的平静。 “殿下是见过祸端罢。”段千川说道。 “是啊……见过。”朱儒释深吸一口气。 在他还只是一个储君的时候,为了推行新改良的禾苗,有下访过一个村子……那村里有一个很可爱的丫头。 也是一只狸花,和明灯一般的年纪,一般的乖巧可爱。 因为懂事的性子,被整个村子的人当做宝贝,朱儒释还记得他接过了小丫头在炎夏冒着烈日送过来的井水。 水很甜。 朱儒释因为自己的妹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