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闲握着酒杯,拇指一圈又一圈的环绕酒杯上的纹路,她瞧着那立刻转变态度的连韵,抿嘴轻笑。 “我吃梅花酿,你来一点提月……能行?”石闲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睫下眸子更为幽深,瞧得连韵一阵心慌。 “都听姐姐的。”连韵强做镇定,拎起白玉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泛黄的提月酒,那酒水的香气瞬间弥漫。 “挺熟练啊……在家没少吃酒吧。”石闲问。 “依依喜欢,我常给她买……”连韵喉头微动,她轻轻抬头看了一眼石闲,紧张的说道:“石姐姐……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我至于骗你?小丫头。”石闲啐了一口,对着连韵的脑袋曲指一弹。 以往时候,柳依依和连韵对杜十娘和她不甚熟悉,可反过来……杜十娘和石闲对这两个姑娘留意的紧。 毕竟,连韵和柳依依的娘亲是七姨和青姨的姐妹,这些年来七姨瞧着连韵和柳依依在春风城长大,每次见面都要念叨这两个丫头,石闲不熟悉也熟悉了。 她和杜十娘差不多是将两个丫头当做妹妹看,最开始的时候,还拉上了秦淮为连韵的蜜饯店打开门路,算是里里外外都操心了不少。 “丫头能吃凉的?这提月酒温了之后口感不好,酒糟味很重。”石闲说道。 “能。”连韵点头,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别说吃酒了,石闲就是让她吃酒糟,说不定都会考虑考虑。 “你先尝尝味道,若是觉得实在是喝不了,我这儿还有果酒。”石闲抚摸着梅花酒的酒坛,抬头说道。 她倒也不会强迫自家的姑娘。 “……我试试。”连韵拿起酒盅,小小呷了一口,感受着酒味柔和入喉,面上起了一抹绯红。 “味道怎么样?”石闲笑着问道。 连韵惊诧的放下酒盅,晃动着清澈的琼浆,盯着里面的浅色,她方才尝了一口,先不说提月酒自带的厚重感与米香,关键是……多了一丝丝的甜味,酒气没有那么冲,很好喝。 连韵不喜欢一般的酒,因为酒很难喝。 她一直不理解柳依依说什么“酒的好喝就是在于它的难喝”这种前后矛盾的话,所以对于连韵来说,勉强能喝没有什么酒味的果酒或者是自己酿的梅花酒、桃花酒、梨花酒之类…… “提月酒不是这个味道吧,像是……梨子汁。”连韵很惊讶,在她眼里,杜十娘是很成熟的姑娘,吃的酒一定也是成熟的酒水,而不该是果汁一样的饮品。 连韵将一杯酒喝干净,没有什么感觉,疑惑道:“十姑娘在家……都喝这样的酒?” “十娘酒量好的很,这东西不是十娘喝的,是给……喜欢吃甜的丫头准备的,只是还没有给她尝过,马上过年了嘛,吃些酒也是规矩。”石闲随口说了一句,旋即无奈的盯着连韵,说道:“你这丫头……就算是甜酒,那也是酒……哪有像你这样的喝法的?” “没什么感觉啊……”连韵下意识说道。 “行罢。”石闲发觉连韵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脸已经红彤彤一片,摇头说道:“也难怪柳依依不许你在外头吃酒……这要是醉了还得了。” 连韵没明白石闲的意思,提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说道:“石姐姐不是要吃酒?” “我还没说呢,你倒是催上了……”石闲撇撇嘴,她只不过提了淮竹一句,连韵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淮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魅力。 “梅花酒……正适合今个小宴饮用,你这丫头来的及时。”石闲从橱柜里取出拳头大的木榔敲松坛口的泥渍,擦干净后揭开坛口,随着压着梅花的酒布被一点点地揭开,酒香四溢,一股梅花独有的幽香扑面而来。 石闲深吸一口,赞叹道:“好酒,正巧十娘喜欢梅花……丫头,我记你一功。” “石姐姐,这梅花酿本来就是给十姑娘的……”连韵望着石闲的模样,眨眨眼。 “我知道,我这是替十娘尝尝,如果味道合适的话,今日就带着它去找七姨,也不用纠结是吃女儿红还是金风楼的玉露酒了。”石闲低头看着幽坛中晃荡的酒水,问道:“我先前尝过你的桃花酒,这梅花酒是怎么做的?” 连韵眯着眼睛,她自己都没注意,随着酒水的后劲,她现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可依旧认真的说道:“回石姐姐,梅花酿和桃花酿一样,洗净沥干、糖蜜鲜梅,浸渍在酒糖中,密封一段时日就好了……” 连韵提起了喜欢的东西,眼睛都在放光。 石闲心道连韵这么喜欢花,她和那云姐姐果然能聊到一处。 “石姐姐,梅花酒比起梅子酒少了几分酸气,更香、也微甜,若是觉得香气过重,甚至可以添一些水,也不会影响口感。”连韵滔滔不绝,最后补充道:“我没有放太多酒料……少喝一些是不会醉的……” 石闲注意到连韵话里有话,问道:“什么意思?” “石姐姐,我知晓阿七的口味,她就喜欢这种……梅花酿不醉人,阿七也可以喝的。”连韵说道。 “杜七也能喝?你倒是和十娘想到一起了。”石闲轻轻摇头:“让我尝尝你酿的酒和十娘找人改的哪个更合我的胃口。” 石闲弯下腰,嗅着清幽的酒香,用酒吊打了一勺酒水,倒入杯中。 酒水晶莹浓稠,十分诱人,酒吊上有几片白梅,清幽,更添酒香。 石闲小酌一口,眯着眼睛品尝味道,酸甜适中,带有梅花独有的甘冽气息……比起她平日里吃的酒要软许多,正适合口味清淡的姑娘家。 “味道不错,春风城的姑娘们一定会喜欢,你这丫头……真是会抓女人的胃。”石闲放下酒杯,赞叹道。 这酒水突出一个清新,一口入腹,整个人精神一振,若是放到春风城去卖,只怕很快就会风靡。 “你懂杜七的喜好,手艺也好,那十娘找人改酒就是多此一举了。”石闲又给自己取了一杯,不过这次没有急着喝。 连韵的手艺虽好,可这般软糯的口感只会在姑娘家中流行,让那帮大男人来喝,只怕难以下咽,而卖给姑娘家的酒,倒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再开个行当也太累了。 石闲便放弃了让连韵做酒行生意的念头,说道:“梅花酿虽然好,只是……十娘的口味其实更偏向于男人,再烈一些就好了。” “依依不喜欢,如果姐姐要求,我下次……”连韵解释道。 “不用,我就是随口一说,已经很好了,这种甘冽的梅花酿七姨也能喝……”石闲对着连韵举起酒杯:“陪我喝一点。” 连韵举起酒杯,在石闲的杯沿下方轻轻一碰,小小呷了一口后偷偷看了一眼面前的石闲,耳朵上飞起一抹红霞。 她还没有和依依之外的姑娘这般单独吃酒。 石姐姐……真好看。 连韵捧着自己的脸,觉得身子很烫,心底多了一个念头。 自己不会……也是花心的姑娘吧。 连韵红着脸偷看的场景自然瞒不过当事人。 “……”石闲放下酒杯,有些疲惫了揉了揉眉心,她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真的醉了。 不,她想到了。 她只是没想到,一会儿若是十娘知道她弄醉了丫头,定要叨扰。 嗯,趁着十娘还在和杜七腻歪,多吃些好东西好了…… 想着,石闲打开了连韵给杜七带来的点心。 …… 楼上,杜七和杜十娘携手而坐,杜十娘给杜七整理被狸花弄乱的衣裳,动作不疾不徐。 杜十娘瞥了一眼杜七耳垂上菱形的蓝宝石耳坠,心道这个丫头好眼光,就知道自己最喜欢这个就给戴上了。 曾经杜七想打耳洞戴首饰,她不许,于是准备了这种不方便的饰品。 现在,杜七是馋猫,想要吃酒的念头她也知晓,可是……酒这种东西杜十娘自己就很喜欢喝,所以对于浓度想要好好控制。 “十娘,什么味道……好香。”杜七说道。 “就你鼻子灵。”杜十娘给了杜七一个白眼,旋即很是无奈,她让石闲招待连韵,这怎么还喝上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不要说石闲吃酒的位置在窗边,与杜十娘楼上的位置就隔着几丈远,杜七自然能闻得见。 等一会儿再下去吧。 希望石闲心里有点数,喝一点就收起来,别让她家的姑娘看见。 杜十娘给杜七整理衣裳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着杜七的面容,深吸一口气。 “十娘?” “没事。” 杜十娘垂下眼帘。 她是为了拖延时间,可不是为了能多和这样的杜七独处。 …… 晌午,天空一片耀眼,街头巷尾都清冷了不少。 “公子,您要的提月……”少年守卫将提月酒交给白景天后说道:“连姑娘今个休息,我买了一些忘川楼最新的点心。” “知道了。”白景天挥手退了守卫,关上门后,推开门回到书阁。 沁河医馆的书阁中弥漫着浓浓的檀香,袅袅散开,令闻者心绪平和,脚下的地面光鉴如镜,一切都让人舒适……可偏偏的,白景天的心情并不好。 因为现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个姑娘坐在那儿看书。 秦淮见白景天拎着东西进来,放下手中的小说。 “你吩咐人买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秦淮翘起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给先生的和十姑娘的,怎么了?”白景天在秦淮对面坐下,毫不避讳。 “你这个做学生的,不会不知道七姑娘不喜欢忘川楼的点心吧。”秦淮说道。 “我知道,我叫人去买的是连姑娘的蜜饯……她没开店面,那就没办法了,喏,给你吃吧。”白景天将忘川楼的点心丢在秦淮面前。 “我也吃不得……要保持身材。”秦淮伸了一个懒腰:“留给小玉儿吧,她爱吃甜的。” 白景天将点心放在一边,盯着秦淮看:“你方才说……给先生化妆了?” “是啊。”秦淮点头,笑容满面地对着白景天说道:“杜十娘家的丫头一个个都跟玉人儿似的,以七姑娘为最,她今个可好看了。” “先生怎么样都好看……这也不重要。”白景天继续盯着秦淮。 “你想问七姑娘今日的安排吧。”秦淮撑着脸。 “是。” “其实我也不清楚,你若是想去,直接去问她不就行了?反正小玉儿也在,你也不是没有理由。” “还是算了。”白景天依靠在椅子背上,轻轻叹息,他真的是姐姐说的那般没有出息,也没有胆量。 秦淮嘴角的笑意缓缓消散,她将茶水推到白景天面前:“练红,喝点普洱茶,暖胃驱寒。” “这儿是书阁,你怎么还喝上了。”白景天无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秦淮慢悠悠地捧起了茶盏,意有所指道:“我也喜欢七姑娘,你若是有本事拿下姑娘,我还高兴呢。” “你不懂。”白景天懒得解释,他对先生的喜欢也不是秦淮所想的那般龌龊。 “我可能懂一些,因为七姑娘很成熟,所以,我让她变得更成熟了。”秦淮放下茶杯,对着愣神的白景天,摇头说道:“姑娘似是长辈,你该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你和我不一样,是男人……男人,总归是喜欢魅力的东西,所以我也不说你什么。” 她不管白景天对杜七的是尊敬还是爱慕还是单纯的喜欢美丽的事物,她都选择支持白景天,谁让他是自己的弟弟呢。 “练红,你动作再不快一些,等杜十娘下了场,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和小玉儿在一起好了。”秦淮说着,摊手:“也不是,小玉儿不见得看得上你……照你的性子,以后还是和你捡回来的花瞳一起生活算了,虽然花瞳也嫌弃你,可它毕竟只是条蛇,反抗不得。” “……” “对了……十楼的姑娘都很好看,翠儿、婵儿……还有常姐姐带回来的安宁丫头,若是姑娘们看上你,也是桩美事。” 白景天嘴角抽了抽。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胡话,又是小玉儿又是花瞳的。 “我也不是非要娶妻。”白景天疑惑:“你怎么那么关心我的事儿?” “因为咱家的血脉总要传下去吧。”秦淮在白景天反驳之前就说道:“这是娘亲的血脉,你能让她断了?” “不是还有你?”白景天沉默后,说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