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瑶过来,也坐在香樟树下,给程迪智揉膝盖:“我不想用竹竿把小鸟顶下来,万一弄破了它,它都不知道该怎么喊疼。”
“你怕这小鸟疼,就不担心我疼吗?”程迪智问。
苏若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指着鸟它不愿为若瑶疼,但一官心甘情愿为若瑶疼。”
这一吻一句话,甜到程迪智心窝里去了:“若瑶,你小时候就玩指着鸟吗?”程迪智背靠香樟树,苏若瑶坐在地上与他面对面,为他揉膝盖。
她得意地说:“不只是纸折鸟,还有兔子,小猫,小狗,老虎,大象,都会。小时,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有邻家的刘家叔叔给我折这些玩。他下象棋时,还抱着我坐在他的腿上,让我也学会了象棋。我才六岁,就学会下象棋,一官,你信吗?”
“刘家叔叔?”程迪智好奇了:“那是个怎样的人?”
“和我爹一样,是个挖玉的工人。”苏若瑶有些伤感:“可后来陕西天灾不断,流散了。也不知他怎样了。”
程迪智把她搂入了怀中,让苏若瑶依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让她再揉那并不疼的膝盖。程迪智用手指梳理着苏若瑶垂下的青丝,自言自语:“那时若瑶还很小吧?若若瑶那时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这个刘家叔叔恐怕就要成罪犯了。”
苏若瑶没听清程迪智在念些什么,玩着她的折纸鸟,说:“我恨那蝗灾,旱灾,让我一家颠沛流离,爹娘和妹妹都去了。”
程迪智吻住即将哭的苏若瑶,然后说:“不说家乡了,说起来就让你心酸。”
“再心酸也是我的家乡啊。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说的是我家蓝田吗?这锦瑟也是我唯一会小时候唯一会念的诗。学堂的王先生可怜我,见我在外眼巴巴地望着,就每日抽时间,教我识些简单的字,念这简单的诗,那时我已十岁了。王先生真好。也不知是否在朝廷剿匪中遇难。”苏若瑶又念着曾经的恩人。
程迪智精明地笑:“王先生每日心甘情愿地抽时间教十岁的若瑶识字,念锦瑟,想必那时的若瑶已出落得与现在差不多了。”
“只是一个穿得破碎衣裳的丫头,哪里像现在,在一官的怀里,衣食无忧。”苏若瑶用纸折鸟去咬他。
程迪智又是微笑着自语:“若瑶,你哪里懂男人的心思。好在当时你才十岁,遇上的是个教书的老夫子。若你再大点,即使只是舞勺之年,凭你的浣纱原罪,这位王先生会被你害得违逆孔夫子的教诲了。”
“一官,你今日怎么总是自言自语?也不知你说些什么?”苏若瑶转过头看着他:“和我一起流亡之人,都痛骂当今皇上,朝廷奸佞当道,贤能遭罪,皇上无福,无帝王之相,所以老天降罪人间,惩罚皇上。可为何要降罪无辜的陕西百姓?他们何故要用性命,为无能的皇上恕罪?”
程迪智想让她开心,忘却这些事:“若瑶,你刚才这句句话,可都是杀头的,你不怕皇上知道?”
“山高皇帝远,我倒想让他听到,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呢。”苏若瑶愤恨地说。
程迪智逗孩子般:“有办法,把你的话写在纸上,并留言:拾到者请将纸折鸟望京城紫禁城方向放飞,此乃福建的福鸟,赠与当今皇上。这样指着鸟到了紫禁城,皇上就会看到你对他的愤怒和不满了。”
苏若瑶终于笑了:“一官你在耍我呢,这纸折鸟哪里经得住那么远的飞翔。即使落地后,也不一定会遇上好心人将它往北放飞啊。说不定一场大雨就将它湿透,破烂了。”
程迪智趁她笑,转移话题:“若瑶,刚才说到了幼年,那时你有无想过,长大后从陕西来到了福建,遇上了我?”
苏若瑶歪着头回忆:“才没有呢。那时,我的想法和其他姑娘家一样。”
苏若瑶站起来来回走着,还在梦想着:“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个人家,伺候夫君,孝顺公婆,善待妯娌,与夫君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夫君添丁进口,等孩子长大,各自嫁娶,自己也华丛生,为孩子抚养孙子孙女,颐养天年,寿终正寝。这一生,就如此简单。你说好吗?”
程迪智心痛了,站起来,抚摸她肤如白雪的脸:“可是,若瑶,我的出现,将你的梦想全部破碎了。”
苏若瑶笑笑:“一官,你自责什么呢?自我流浪乞讨开始,这个简单的梦想就已破碎。无关你错。而且,这世上,怎有凡事如心意?只有曲折人生,若不是这天灾人祸,我也不会辗转流离到此,与你相遇,获得一份真情,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