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长庭领着陈白起到了后巷一处尚存、留来摆旧物什的土坯房,推开冻手的柴门,里面挨墙角处早已等候着许多人,他们都穿了一身普通现下秦人式样的服饰,垂眉低眼,乍一看与外边儿那些聚众闲话的民众相差无几,但仔细看,却又分辨出差别来。
听到了推柴门的动静,他们停下窃窃私语,蓦地抬起头朝门口处扫来,然而眼中的警惕与戒备在见到巫长庭与他身旁之人后,便尽数褪去,转换成了全然的颀然与激动。
“圣主!”
巫长庭连忙伸手让他们先按捺住,别大声喧哗,他让跟着后面的一众伪装成工匠的巫武都赶紧入内,反身谨慎地锁上了外墙的柴门。
“先入内讲话。”
他朝他们摆了摆头,示意朝内走。
这外面的矮墙仅一人高,是石头泥巴混砌的院墙,挡人视线尚且勉强,声量稍微大一些经路人都能听见。
但应召而来的巫族人却一时没动,他们看向陈白起。
陈白起这时才笑了笑,半分不介意道:“听巫堂主的。”
她率先走去。
而巫族一众则讶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看来巫堂主跟在圣主身边,深得圣主的信任与恩宠,可代她行令调事。
巫长庭看懂了他们深层的小眼神,顿时有些窘迫,圣主与众多王卿贵族不同,他与她相处久了发现她只在大事上会事无巨细,别的小事或私事,却是随性得很,她会给自己信任的那个人许多自由,让他拥有自我的意志与个性,不必学扯线木偶。
看姒三那人便知,她从不拘束身边人要对她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她待他也是如此,他想她既不需要一个听令行事的下属,那他便成为她身边那个士为知己者死的人。
是以,近日他学了中原人宫中那些替君王处事的宫正,习惯替她安排生活上的方方面面,急她所急,想她所想,两人之间有了默契,便不必事事请示,却不想这一幕落在他族人眼中,却有些变了味,成了两人之间……有暧昧?
没再继续深想下去,巫长庭收拾好表情带着他们入内,只留下了几名巫武在院墙下守着,提防有人靠近窃听。
巫长庭扫向门口站了一排溜的人,向圣主介绍道:“这里十一个人,分别是乾坤、半月、腾蛇、崖风、旦曰等十一分支族向圣主推荐上来的族人,全是巫族的嫡系血脉,他们虽说少不经事,但巫技天赋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圣主只要对他们稍加培养磨练,往后定能派上用场。”
今日到来的巫族,有男有女,虽然都做过一些伪装,但通过那一双对外面世界好奇、期待跟紧张的眼神,便能知道他们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还来很年轻。
他们听完巫长庭的话,便昂首趣÷阁直跪下,伏拜于圣主。
“请圣主收下我等。”
中气十足的干净利落声音。
在巫族内,血脉力量代表着一切,不似中原权贵那般还掺杂着许多别的利益,人心复杂,但巫族的凝聚力却是用别的特殊方式维系,是以他们对圣主的臣服是绝对的,关于这一点,陈白起是相信的。
“都起身吧。”陈白起喜欢跟一群生机勃勃的人相处,她身上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嘴角时常温着一抹浅笑,对他们道:“你们先说说你们叫什么,来自于哪一分支族,巫技天赋,让我好记住你们。”
他们起身,望向她时眼神都很亮,脸上的兴奋与崇拜掩都掩饰不住,但一对上她的眼睛,却莫名有些羞赧紧张。
与老一辈已是固根扎地的旧派巫族不同,他们生存的环境与条件相对于几十年前要好上许多,因为他们不愁生存的问题后,便对于新世界的确充满了好奇与向往,他们渴望能够体现自己的价值,他们也渴望能够在更广阔的天地展示自己的能力。
之前族人们常常告诫他们这些小辈,中原人是有多狡猾、阴险,他们的国家占地如此广垠丰沃却仍旧不满足于此,铁骑还是时常挑起战火征战别的抵御,他们对非我族群更是残忍,他们巫族人数小众,出门在外时常要小心千万别暴露了外族人的身份。
他们的老叔父辈早年出海秘密潜伏进一些诸侯国内,一开始他们不谙中原习俗,也不通语言,除了闹过许多笑话,处境更是举步为艰,光是想要靠近普通中原人的文化见识水平,便花了许多年来积累学习。
慢慢的,意识到他们再努力在诸侯国也不可能爬不到什么高的地位,因为他们除了与生俱来的巫族天赋技能之外,别的地方确是不如中原那些从小便闻道读书的世家子弟,而且这时候的官场是垄断的,想从中开辟出一条路,堪比登天。
于是他们也不尚文,以国家政策、官学治世这一途是没戏了,干脆直接走了武道,若是和平代年大抵也没有他们混水摸鱼的份儿,但正值战国时期,各国打仗乱得一匹,正是乱世出英雄的好时机,他们也靠着看家本领混出些成绩。
但在这些小辈眼里,当初对老叔父辈的敬仰一下便消淡了,因为他们意识到,过程辛酸得掉一把泪,结果了了,这些过往的成绩如今拿出来跟圣主一比,好像一下都变得不太够看了。
老叔父辈们:不肖儿孙!说得简单,有本事你们来试试啊!
圣主自冰封醒来,虽被仇敌白马子啻偷走,但圣主天生魅力不凡,深受神眷,不仅没有被残害,还转头便化干戈为玉帛,将仇敌麻痹大意,成功翻身当上了一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