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默在频阳城中,突然下令召集诸将,摆酒宴饮。诸将正在忙着训练士卒,并且哨探东方军情,皆不甘愿,可是郭思道身为前军帅,又被裴该授予总统频阳各营之主责,他直接下将令相召,大家伙儿也不便违扛,只好冷着脸,捏着鼻子前往。
酒席宴间,郭默连连劝饮,但见诸将多不应命,便即问道:“今日与同僚欢会,就某所知,诸位皆是海量,何以不肯胜饮啊?且面有不怿之色,难道是酒食不合口味之故么?”
王堂脾气比较燥,当即重重地放下酒盏,冷言回复道:“大都督见在郃阳,为胡寇所围,我等无不心急如焚,日夕忙于选练士卒,候大都督令下,郃阳燃烽,便要齐往救援。当此之时,不知郭帅为何还有心情饮酒啊?难道全不将大都督安危放在心上么?末将却无此等闲情逸志,美酒醇酿,入喉有若刀割!”
李义急忙解劝道:“王督言重了,郭帅岂能不念大都督被围郃阳啊,今日召我等来,想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郭默摆摆手给拦住了。郭默面向王堂,笑问道:“听王督之意,是不肯从我之命喽?”
王堂哼了一声,回答道:“郭帅归附大都督比我等为晚,不知我等自徐州相从,与大都督早定君臣名分,恩义相结,则君亲有难,为臣子者岂可无忧?郭帅若率我等往救大都督,自然凛遵钧命,若只是召来饮酒,且恕末将不能奉陪!”说着话,猛然站起身来,扭头就要走。
郭默见状,当即双眉倒竖,“砰”的一声,猛击几案,众将皆惊。李义赶紧拉扯王堂,就听郭默喝道:“我早便知道,汝等自恃从大都督于微时,自徐方转战关中,我乃后来归附,故此汝等皆不将我放在眼中!今大都督授某总统频阳各营之责,然而胡寇势大,再似汝等这般违令不遵,又岂有胜算啊?!”
王堂正要分辩,就听郭默又道:“汝等小觑我,大都督须不小觑我。大司马三军,论名位我不如陶士行,论亲厚不若裴文冀,而大都督不命汝等为帅,而偏使我督前军,何也?难道汝等以大都督为瞽者乎?!”
谢风忙道:“大都督既然有命,郭帅名位在我等之上,自当凛遵将令,但不知今日唤来饮宴……”
郭默斜了谢风一眼,冷哼道:“今日不过邀来一宴,都不肯从我命胜饮,则异日战阵之上,谁信汝等肯凛遵我命?!”眼神随即移回来,紧盯着王堂,问他:“汝可知道,大都督何以命郭某为帅?”
王堂昂着脖子一拱手:“正要请教。”
郭默容色稍霁,环视众将,缓缓地说道:“道理其实很简单,汝等多不过乡下孺子,若非大都督简拔,将终身劳碌于畎亩之间,安能为将啊?即汝等未从大都督前,郭某便以壮勇事河内裴守,永嘉之乱,自据坞堡,逆胡抗战……”伸手一指北宫纯:“论及与胡寇交锋次数,对胡寇底细之明了,在座唯北宫将军才略可与某相拮抗!”
北宫纯微微苦笑,拱手道:“我岂敢比肩郭帅……”
郭默还是紧盯着王堂,偶尔拿眼角余光去瞥谢风和一直不说话的陆和,一字一顿地说道:“甄随在大荔,军不如我等之盛,则将来救援郃阳,与大都督内外夹击,共破胡寇,当以我等为主力。然而胡寇甚众,数倍于我,若不能洞悉其情,安有胜算?我与胡寇在河内交锋,前后五六年,大小仗不下百数,自能知其所长,及其所短,汝等又如何?”
一瞥北宫纯:“胡有何长,亦有何短,北宫将军可说于这莽夫听。”
北宫纯临阵虽勇,但个性却柔——主要是多年来受洛阳、长安的公卿压制,乃至于后来被迫投降胡汉,遭受各多冷眼,早就把他的棱角给磨平啦——怎敢在这个时候去接郭默的话?赶紧拱手道:“末将愚鲁,还请郭帅指教。”
郭默呵斥王堂道:“汝愿听,便即坐下;若敢违命,难道以我之刀为不利乎?!”
李义和谢风一左一右,拼命拉扯,才把王堂给按坐下来。郭默这才竖起手指来解说道:“在某看来,胡之长有三。其一,士卒悍勇,往往少年时即习弓马,非我等麾下将吏可比。实言告汝等,今大司马三军,能以同等兵数,与胡寇相斗而不落下风者,唯大都督部曲营,与甄随麾下精锐,余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