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酒的人真沉!
邵清少年时在燕京,主要跟着养父练习骑射和近身格斗等巧力功夫,到了眼下的青壮年纪,他虽身形颀长,却并不十分魁伟。
他试了几次,终于把杨禹扛上身,迈到院中的水里时,却发现若驮着这一百来斤的男子,趟水而行十分艰难。
邵清方才在弓弩院的古槐上,打望到河水泛滥之际,亦看到院角有座小小望楼,或许是平素里吏员监视工匠们所设。
望楼虽不比大槐树高,好歹亦有一丈多高,且带了木阶。
邵清于是驮着杨禹向望楼走,想将他拖到上头去。
不料刚出了内院,就眼睁睁看着几段院墙垮塌,其中一段,压得那望楼也轰然倒下。
邵清目瞪口呆。
然而,更可怕的变化出现了——方才还直到膝下的水,此刻已漫到了大腿,他甚至能感到背上的杨禹被水的浮力托了起来。
若不是弓弩院的外间场院宽敞,涌进来的水,流速放缓了,只怕邵清根本站不住。
“先生!”
恰在此时,一个壮实的汉子,从其中一处断墙上翻落下来,跃入水中。
是吕刚。
今夜的行动,邵清原本就让吕刚在外围接应,且有一套暗号安排,叮嘱吕刚莫轻举妄动。但洪水突然降临,吕刚事急从权,看着不对,赶忙从藏身的巷尾趟水过来,连门都来不及寻摸,直接翻墙进来。
就在吕刚话音刚落之际,弓弩院场地里堆放的物料,也受不得水淹,开始哗啦啦地散落到水里,其中一些往邵清这边漂来。
待一团软哒哒的物体贴上邵清的腰,他垂手一摸,再抬眼依稀辨出漂起来的东西是竹子,他顿时如得点化般,大喜。
是了,这里是弓弩院,怎会缺了竹子和牛筋!
“吕刚,你来撑住他,若撑不住,先去抱了那望楼的木板。我捆个竹筏。”
毛竹中空,浮力甚好,只要横竖三根,即可载人。
邵清觉得自己的手脚,就算从前在战马上一边奔驰,一边抽箭射猎时,也没这么快过。
影影绰绰中,在水又从腿跟漫到腰部之际,他终于扎好了九个牛筋结。
邵清一跃而上,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竹筏,竟然挺稳。
“你和他先扶着筏子,我去将叶柔带出来。”邵清大声吩咐吕刚。
水已齐腰,在里面游比走快,没了杨禹拖累,邵清半游半跑地,往叶柔此前指的图纸屋寻去。
一个橘色的、奄奄一息的灯笼,仿佛落入水面的半颗夕阳,吝啬地给出最后一星儿照明。
邵清高唤:“叶柔,叶柔快走!”
无人回应。
他更为奋力地游过去,终于看到一间木门洞开的屋子里,叶柔如没头苍蝇般,在翻箱倒柜。
“世子,我看不清钥匙上所刻的字,只能一把把试,试了两个柜子,都不是,不是……”
叶柔的声音里带着急急的哭腔。
邵清扑过去,拽住她,夺过钥匙死死捏住,另一只手把她往门外拖。
“命要紧,营造法式图日后再说。”
“那我好歹抱两个小箱子走……”
叶柔还要作最后的努力,却被邵清钳制住双肩,往外游走。
一俟被他困在怀里,叶柔立刻闭了嘴,乖乖地与他一起努力逃生。
这一刻,她从未体尝过,她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尝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