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皇宫,赵愭坐在书房里,手撑着头,有些落寞的望着窗外,初冬时节,开封这边比南方更冷,在开封更北的疆域里,已有雪飘落。
一如赵愭此时的心境。
事情的发展,让赵愭有些猝不及防。
和女帝的赌约,仿佛成了一个笑话,表面上,自己北上之后,女帝让闫擎和青衫秀才在开封保护自己,暗地里,却又让刘班昭南下。
刘班昭是谁,赵愭清楚无比。
一旦刘班昭真的南下建康,其后要么在建康要么在临安,反正开封这边会翻天,那么自己解决王琨再整顿镇北军后平定北蛮,就成了一个笑话。
第一次,赵愭有些不自信。
他才发现,原来那个女人远比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更为狡黠,这层出不穷的手段,只怕女帝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智囊团。
如今自己面对的局势,所剩下的路已经不多。
小朝廷几乎半数官吏都和王琨有染,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伪帝,实际上是真的伪帝。
小朝廷的君王是王琨而不是自己。
赵愭不介意继续当个傀儡伪帝,但介意一辈子当个傀儡伪帝,只不过局势的发展,自己想要一辈子当个傀儡伪帝都难以做到。
一旦王琨真的彻底收拢了镇北军,就有能力和南方叫板。
那时候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所以刘班昭的南下,让赵愭异常为难。
刘班昭若是活着到了建康,自己就要独自一人面对王琨,刘班昭若是死在南下途中,那么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很可能迁怒女帝与南方为敌。
而那个男人可选择的道路也只有两条:联合自己,或者联合王琨。
这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刘班昭应该要死,但又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
赵愭很惆怅。
自己倒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可以用,但偏生不敢明目张胆的用,一旦刘班昭死在自己派出去的高手剑下,只怕那个男人会彻底倒向王琨。
同理,王琨亦是如此。
不过王琨有的是人,除了虎贲王越,王琨手上还有一个杀手组织,其中不乏不输王越的异人,杀了刘班昭,把责任往蜀中赵长衣身上一推,那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就算是愿意一怒拔剑为红颜的英雄,在知晓无力回天后,也不会蠢得用一生壮志来殉情。
而自己则很尴尬——无可用之人。
先前皇叔赵飒带着北蛮女将军从北蛮悄然南下到开封,让自己着实意外,于是想让皇叔赵飒和安梨花去杀刘班昭,毕竟当时摘星山庄尚有王越以及蜀中赵长衣的人,杀了刘班昭大可以让皇叔赵飒和安梨花假意投奔蜀中。
不曾想龙门镖局的老镖师有剑气千万缕,也没想到那个墨巨侠怀中竟有一轮太阳,更别提稍后李汝鱼短暂跻身人间谪剑仙。
功亏一篑还算可以接受,却不曾想反而被女帝算计。
西皇后和赵芳德出现在寿州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开封这边潜伏在寿州的密谈,其后不久,赵飒去了蜀中,安梨花佩刀下江南。
这两人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离开了……
这是赵愭不能承受之重,这两人的离开,显然是女帝让西皇后和赵芳德说服了他们,怎么说服的不重要,赵愭大概能猜到。
毕竟皇叔赵飒忠心的是赵室,而不是赵室的异人。
自己如今可用之人,只有一个张攘。
以及那人。
赵愭忽然笑了起来,只要有那人在,事情就还没到绝境,毕竟从名义上,自己还是小朝廷的君王,王琨么,终究是一介书生。
只要岳单不出手,开封城谁能挡那人的长兵?!
无人!
想到这赵愭浑身有些燥热,如此,这一次便坐山观虎斗祈祷刘班昭死在王琨杀手的剑下,最后时刻自己再怂恿岳单为刘班昭复仇,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掌控镇北军定鼎北方。
那时候的自己,真正的可以叫板千古女帝!
想到此处,赵愭仿佛看见自己又一次再现了那恢弘帝国,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燥热的赵愭有些情难自禁。
起身,走过几步,一把将门口的一个较弱宫女拉进门来,背朝自己摁在书桌上。
那宫女惊呼。
赵愭冷哼一声,无形之中帝威肆虐,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耳畔传来天子尚有些稚嫩的声音,“朕要宠幸你,你敢不从,嗯?”
宫女也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辈。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面一凉,厚厚的襦裙被掀开,冷风吹拂中,却有炽热的物事触及到幽深之处。
赵愭辣手摧花。
丝毫不顾忌那宫女是否准备好门扉迎客。
书房里春光灿烂。
……
……
岳王府中,岳单又来到了祖宗牌位前。
神情恭谨的上香。
最后目光落在父亲岳平川的牌位上,许久许久,才轻声说,说了很久,说了很多。
父亲,有些事我们都知晓,但有些事实却无法改变,在血缘上你是岳精忠之后,而我岳单,亦是岳精忠之后,更是岳平川的亲生儿子。
我岳单上辈子没服过多少人。
就两人。
一个是红脸汉子,哪怕和他是敌非友,我岳单也服气,服气的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那义薄云天的大是大非之大义。
一个是满脸虬须用蛇矛的汉子,也是敌非友,服气的也不是他的武艺,而是勇猛过人的胆气。
但大凉天下,我岳单只服一人。
那就是我岳家之兵神,大凉之精忠,岳家第一位王爷。
精忠报国收复半壁河山,这等英雄,别说我岳单服气,恐怕大凉天下的异人,无人不服,古往今来,岳精忠之名都可以响彻云霄。
但是父亲,我亦服你。
不是服你之精忠,而是服你为了王妃苏苏,甘愿去临安城送死的男人胸怀。
此谓大男人。
那一世为人,我自认男子汉顶天立地,虽然也有污点在身,在皆是被时势所逼,这一世,我依然陷于这种无奈的时势之中。
但父亲你放心,孩儿岳单绝不负岳家之岳字。
我亦愿如您一样。
不负岳家,不负大凉,亦不负卿。
说了这些话的岳单后,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于是笑了一声,继续说,父亲啊,孩儿如今也和你一样面对同样的局势。
不同的是,我也不知道任红婵究竟是不是孩儿苦等的那个人。
王琨其人,实在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枭雄,他让任红婵表露的一面,是他想让孩儿看见的一面,也可能一切都是虚伪表象。
任红婵可以是我苦等的那个人,但也可以是虞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