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得很彻底。
碎片如粉齑跌落,只剩下一个剑柄在手。
岳单横戟挥扫。
很随意的一击,并不将希望寄托在这一戟上,李汝鱼闪身退了十来步,站在七八米外默默的看着手中的剑柄。
剑碎了。
挣扎着处理伤势的毛秋晴暗叹了一口气。
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无一战之力的青衫秀才摇了摇头。
阿牧默默的翻腕,木剑出现在掌中。
虽然不愿意看见范夫子死在开封,可在纠结犹豫了这许久之后,阿牧心中的天平终于还是倾斜了:绝对不会让少年李汝鱼死在自己眼前,这些日子的相处,阿牧对李汝鱼感官很好,很喜欢他身上那股温暖而沉稳的气质。
只不过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但就算如此,阿牧也不会因为范夫子的缘故,真的看着李汝鱼死在岳单的剑下。
榆树下的道人沉默了许久,才自语一句,读书人终究不适武战,真以为可以泼墨成兵乎,我尚且难以撒豆成兵,又何况区区读书人。
不远处的少年啊了一声,“完了完了,剑都碎了,只有等死了,趁那个北方之王还没对我们动手,先生我们赶紧离开吧。”
钟铉笑了笑,“急什么,读书人岂只有这些手趣÷阁而已。”
哪个读书人?
蜀中之后,有万座高山,在漭漭群山里,有一条荒废了多年的官道,官道上走着一个白衣夫子,身畔悬剑手执酒壶,身后跟着个婉约姑娘。
两人皆着白衣。
端的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走过荒烟蔓草的官道,远处山下突现平地。
平地上,矗立着亭台楼阁,虽然在岁月里历经洗礼已有些破败,却多多少少依然保留着旧时繁华,夫子带着李婉约走到宫门口,笑道:“婉约可知此处?”
李婉约笑了笑,“知道,若是没错,应是当年蜀后主王妃花蕊夫人的行宫,应该早就荒废了罢?”
夫子笑了起来,“花蕊夫人后人尚在呐。”
旋即叹了口气,“可惜了,当年大燕太祖定国,平定蜀中之后,这位大才女不愿奉诏入宫,宁愿在这山中行宫里带发修行,其实她倒是多想了,兵圣百里春香强势,大燕太祖也只钟情于她,宣召花蕊夫人入宫,也只是惜她才情,并没有将之纳为妃子之意。”
李婉约摇头,“也许她并没有多想呢?”
夫子愣了下,“你是说她……”
李婉约点头,“她终究是蜀后主的女人,怎么可能和杀了丈夫的大燕太祖和平相处于后宫,她不去,是怕到时候会生出某些不好的想法。”
一个女人,面对大燕太祖,如何为君复仇?
唯有情色耳。
但花蕊妇人不愿意行此事。
所以宁愿老死深山守节,也不奉诏入宫。
夫子颔首,“许是如此。”抬头看着宫门口站着的道姑,笑道:“如此么?”
那突然出现的道姑一身月白道袍,五官看不出岁月痕迹,似已很老,却又似青葱少女,其容颜几不输女帝和王妃。
忽然对李婉约深深鞠躬,“不曾想数百年后,尚有人记得先祖,我等后人幸矣。”
李婉约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礼。
夫子忽然回头,望向北方,蹙眉不语。
李婉约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夫子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剑碎了。”
李婉约茫然。
夫子解释道:“李汝鱼那柄剑碎了。”
李婉约啊了一声,“那可如何是好?”
夫子沉吟良久,走出宫门来到杂草丛生的殿前广场,锵然拔剑,不顾天穹闷雷滚滚,执剑而挥,长笑一声。
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