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的东西不多,仅一套换洗衣服,两本夫子送的书,一本张麻子送的大凉搜神录,去结账时,李汝鱼拿出了一叠会子。
老铁不经意间看见,浮起一抹嘲讽的哂笑。
财不露白,这少年果是个雏儿,也是在长陵府,若是在江秋州他这样贸然掏出一叠会子来,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出了客栈,老铁使唤李汝鱼去雇马车,再买两坛子好酒。
李汝鱼伸手,“拿来。”
老铁嘿嘿的讪笑,贼眉鼠眼的样子总让人想起使劲泼皮,“你不是有么。”
“那是我的。”虽然临别前周婶儿给了自己不少会子,但也不能随意当冤大头。
“分什么你我。”老铁一脸一所当然,“今后便是同僚,同僚懂吗,就是袍泽,同生共死尚且家常便饭,何况两坛子酒?”
李汝鱼看过沈百户的那封公文书,知晓他将自己丢到江秋州,是作为北镇抚司的缇骑,算起来是这位老铁的下属。
话说回来,老铁这年纪才是个总旗,真心有些弱。
“那也是我的。”
发现这少年也不是那么好忽悠,老铁很无奈,吹胡子瞪眼的道:“是你自己不来赴职,所以需要老子跑一趟长陵府,你说这马车的钱是不是该你出?”
李汝鱼想了想,“这个我认。”
老铁眼咕噜一转,满口老黄牙透着狡黠,真有几分市井无赖的架势,“我老胳膊老腿了,大老远从江秋州跑到长陵府也不容易,本来这时节老子应该躺在家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现在却要长途跋涉,让你买点酒不过分吧?”
李汝鱼又想了想,“过分。”
连吃饭都很认真不会浪费一颗米一片菜的人,你想从他荷包里抠出钱来,确实过分,老铁哪里知道,闻言被气了个半死,无奈的敲着烟杆掩饰尴尬,小声着嘀咕:“这龟娃儿就是个铁公鸡!”
李汝鱼听在耳里,只是笑。
并不是自己一毛不拔,而是不愿意当冤大头。
马车出城,一老一少相看两厌。
李汝鱼终究还是买了酒,出城行得三十里到晌午,简单的在路边吃过饭,李汝鱼顺便买了坛子酒,长陵府出产的“刀子酒”。
烈酒,亦是劣酒,入口如刀割,呛喉。
关键是便宜。
老铁却一口酒一口烟,眯缝着眼快活似神仙。
对李汝鱼有了一分好感。
西卫十三所里,那个见过李汝鱼的小旗问沈炼,“大人,老铁和李汝鱼出了长陵府,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我看那少年似乎不愿意去江秋州。”
沈炼又在修指甲,握刀的人,总是特别爱护那双手。
许久才抬起白皙欣长的五指端详了一阵,笑了起来,一副你太年轻的神态,“由得了他?那可是老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跑的掉?”
况且……
沈炼眯缝起眼,那少年虽然普通,长得也有那么点好看……好吧,不得不服气,少年长得一点不比赵长衣差。
但那少年隐有傲气,绝不会轻易认输。
逃,便是向赵长衣认输。
那位小旗嘟囔了一句老铁就喝酒抽烟厉害,没见过他有什么真本事,整日就在江秋州混吃等死。
沈炼听在耳里,只是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
大凉天下人才无数,潜龙于渊之辈何其多。
老铁虽然长得丑,可不简单。
能亲手杀死自己儿子的人,当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