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熙宗皇帝。”龚原低声说道。
世所公认,比起仁宗、英宗,熙宗皇帝绝对可算是手腕犀利的君主。变法初见成效,王安石便被踢到了,换上听话的王珪。一边压制碍手碍脚的旧党,一边又压制亲附王安石的新党,直到身边都是听话的帝党,能够老实听话的继续推行他想要的新法。以熙宗皇帝的心性和手段,要不是突发风疾,之后的十几二十年,直到他驾崩为止,朝中的大臣日子可不会好过。
若拿太后与熙宗皇帝相比,其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那该如何做?”
“弹章也上了,还怎么退?事到如今,只能进不能退!”
李格非无声冷笑,利令智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也许做别的事情,龚原都很合适,但当一个谋士,他还差得太远。
放轻脚步,李格非悄然离开。过几日,多半就要出城给他们送别了。
李格非突地苦恼起来,家里的宝贝女儿越发的难缠,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来做两首赠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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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一夜未眠。
早上起来一照镜子,几乎认不出镜中的那人是谁。
凹陷下去的眼圈青黑,眼中则是血丝密布。皱纹更深了几分,乍看上去,老了十岁都不止。
对着玻璃银镜照着,内室中便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沈括连忙放下镜子,让人过来帮他拿朝服过来,自己匆匆忙忙的梳洗。
挂在内室门口的珠帘哗啦啦一响,中年美妇便掀帘而出,柳叶眉高高吊起,怒气冲冲:“还没好?!”
沈括最是畏惧继室张氏,催促着下人整理衣饰,用热手巾擦了脸,再用冷手巾擦上一遍,用药水急急的漱了漱口,大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慌什么?!”张氏挥退了手忙脚乱的侍女,亲自上来帮忙更衣。
沈括的身子立刻僵硬了,仿佛被蛇盯上的青蛙。
张氏冷淡的向上瞥了丈夫一眼,哼了一声,却没就此再多说,整理着衣襟,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论功劳,你比谁差?没有你在外辛苦,韩相公能这般春风得意?都三次了,每一次都不见他插手帮忙,直到路快修好了,这才点头。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今天若不能选上,还指望他下次再发善心不成?”
最后将腰带给沈括系上,张氏翘起纤细的手指,戳着沈括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你还想辛辛苦苦给别人做嫁衣?”
“为夫明白,为夫明白。”沈括连连点头。不管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在他这位‘贤妻’面前,沈括从来只有点头。
“唉。”张氏叹了,上前轻轻的理好沈括的衣襟,拉直抚平:“过了今日,就能有一张清凉伞了,也能堂堂正正,到了明日,看谁还敢说你是壬人?”
沈括苦笑,纵有滔天权势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但张氏的话,还是把他给触动了,“夫人放心,为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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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中?你这是怎么回事?!”
宣德门外,韩冈惊诧的对沈括叫道,就连晨曦将起未起的昏暗,也掩不住沈括脸上的狼狈。
“相公。”沈括拱了拱手,苦笑着,“今日事了,不论成败,沈括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放心。这一次就彻底解决了。”韩冈哈哈笑道,丝毫不在意不远处的城门下,监察御史投来的视线。
御史台那边的一众乌鸦,韩冈留着他们不过是因为没有妨碍,人畜无害罢了,有些时候,还能派上些用场。真要开始咬人,自然是一棒子打死了事。
一名名手中握有一票的重臣陆续抵达宣德门下,有的上来问候韩冈,还有的则是自矜的站在一旁。他们手上的选票,决定了沈括的命运,也决定了未来朝堂上的稳定。
再过片刻,城门一开,朝会也就要拉开序幕。
为这件不算十分重要的事情,等待得太久了,韩冈……已经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