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浓黑的,如墨一般深邃而浓稠,仿佛一切黑暗的隐晦的肮脏的不可告人的东西都能在这夜里完完整整地存在。
七生,仿佛就是这样的东西。他是神僧,也是恶魔;是最高级的顶礼者,也是最不可告人的杀人犯。
“所以,卫西乘。”七生缓缓走到了卫西乘的身边,微笑地看着他说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宝贝女儿,在哪里么?”当这些话传入卫西乘耳中的时候,愤怒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他的心中肆意生长,他一口吐沫就吐到了七生的脸上,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
“滚!”
那一口白色的唾液在七生脸庞之前三寸处停住,而后被他轻轻弹开。这个男人的脸依旧是微笑着的,但却仿佛堆满了恐怖的种子。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恐怖的东西实际上并不恐怖,神秘才是最恐怖的东西。
眈肃寺的住持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闭着眼睛的岳满弓与神情呆滞的九半,终于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三位施主什么都不肯说,那便将话都留到佛祖面前去说吧。”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七生体内的气息默默流转强大的内力汇聚到他的双拳之上,而后他便默默地举起了双拳。
而对于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九半几乎是一无所知。
从“乎琉神僧”四个字从七生的口中说出的时候,九半就像是遭了雷击一样立在了那里几乎说不出话来。乎琉神僧?这个名字为什么如此耳熟,似乎在自己的记忆中与有这个名字的人发生过一段什么事情。那这个人是谁?在哪?我为什么会认识他?难道他真的就是七生的师尊么?
难道我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了九半的脑海之中,但他死活就想不起这人是谁,自己与对方到底产生过什么交集。
九半还在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认识一个人的时候,七生的双拳已经朝着他和岳满弓的脑袋砸了下来。那双拳硕大无比满溢着凶厉之气,却是一点也不像一个出家之人。七生的确是没有立刻杀死卫西乘的打算,毕竟除去了闲杂人等之后,他有的是时间与方法让卫西乘开口。
毕竟要折磨一个武人,方法可就多了去了。
可就在七生双拳即将砸下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嘹亮的鸟鸣传来,一股烈焰便从此人身后将其包裹,而后又仿佛一双拳头一般直接将他拽了出去。
“我想到了!”七生被火焰包裹的一刹那,方才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九半突然大吼出声并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乎琉神僧.......也就是乎琉法师!”九半这种大喊大叫的反应实际上并不奇怪,但却是将卫西乘与岳满弓吓了一跳。
岳满弓此时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突然有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女子的声音传入了三人的脑海:“快出来!这七生佛法高神,我怕是拖不过太久。”
“阿鸾???”九半再一次惊呼出声,而后在下一秒囚牢中三人身上的束缚便瞬间被解开了。想必是七生遇到了什么麻烦,无法再继续控制这束缚了吧。
“阿鸾是谁?”一边甩了甩自己已经被束缚得酸痛的双手,岳满弓一边开口问道。而另一方的卫西乘则在自己摆脱了束缚之后直接奔向囚牢中被囚禁的蕃鸟。卫西乘自然早就知晓自己的妻子是蕃鸟所化,至于是不是这囚牢之中的蕃鸟,恐怕已经无需多说了吧。
关于阿鸾,九半倒没有过多解释。他随便把岳满弓糊弄过去之后,便帮着卫西乘先将那蕃鸟解救了下来,而后三人一鸟便一齐冲出了地牢,冲到了地面之上。
炽烈的火焰腾空而起,由地入天又自天空而下降落地面。待到九半三人一鸟来到地面上的时候那火焰已经几乎笼罩了整片寺院,一众僧壮早已尽皆不见了踪影。那漫天火焰之中,两只神雀不停地对冲对撞,一层层火焰化作涟漪席卷而出,不断地生产层层热浪并将其抛到九半的脸上。
“你以为你是谁?鸾鸟么?就算你是鸾鸟又能怎么样?我可是七生,是绝对的神明!”漫天的红色之中七生所化作的“凤”不断翻转飞跃,似乎是疯了一样疯狂地向那鸾鸟进攻。而此时差距便显现了出来,当了十几年病弱少女的阿鸾怎么可能是眈肃寺住持的对手?七生身为神僧的佛法功底恐怕就足以与化为鸾鸟的阿鸾打成平手,有更何况此时那已经几乎疯狂了的七生露出“凤”之本相了呢?
场中一鸾一凤斗得天崩地裂祸害漫天,场下却有一人看呆了,那岳满弓就好像看到了神迹一般盯着不断在天空中交手的两只神雀呆呆地说道:“九半,难不成那七生真的就是神明么......”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神明,是不是得道高僧。”一旁的九半没有说话,一直抱着蕃鸟的卫西乘却接上了话茬。他轻轻地将自己怀中抱着的蕃鸟放在地上,而后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对双手满刃刀——轻轻地擦拭了起来。“敢伤我妻子,对我的孩子竟然还抱有邪念,这七生的命我不能留。”卫西乘的眼神冷漠,连带着那一双刀都冷气四溢。那一对双手刀刀锋不长,但却充斥着凶厉的气息,就连九半看了之后都心惊胆战。九半不知道那一对刀是否杀过人,但在他看来仿佛有两只刚刚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正蹲坐在卫西乘的双手之上,轻轻舔着自己的嘴唇极力遏制那大杀四方的欲望。
卫西乘手中双刀出鞘之时,岳满弓忽然觉得自己身侧一凉,随即顺着那股冷气望去卫西乘已经出鞘的双刀便出现在了他的眼神之中。看到那一对双手满刃刀的时候岳满弓心中一惊,那似乎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的东西,可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没法用言语说清。终于还是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岳满弓开口道:“卫兄,不知你手中这双刀刃....”
“当年出师之时,为吾师所赠。”卫西乘擦好了刀,左脚前踏一步整个身体蓄势待发。
“不知道尊师可是姓王?”
“世人皆称王世友!”这一声,似乎是卫西乘为自己鼓劲儿壮胆一般,他左脚前踏之后一跃而出,轻飘飘的一个转身便站在了寺院之中的一个五丈高墙之上。他朝着尚在半空中还保持着自己凤鸟形态的七生说道:“七生,准备好去见你的师尊了么?”一边说着,卫西乘一边飞速转动着自己手中的双刃。那一对刀在他的双手中翻舞纷飞间似乎有鬼神之力降临一般,看起来就像是收割生命的机器一样恐怖。
七生似乎没有理会卫西乘的话语,在轻飘飘躲过鸾鸟吐出的一枚巨大火球之后,那凤鸟看都没看卫西乘一眼就将一束更为剧烈的火焰朝着高墙喷射而去。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凤鸟似乎就是在说“凭你还不够资格与我为敌”。
烈焰自空中降临,瞬间就吞没了高墙,但那高墙之上却不见卫西乘的人影。七生根本就没看卫西乘自然不会发觉,但包括鸾鸟在内的其他人却都是看得极为清楚的是,卫西乘是用更快的速度突兀地出现在凤鸟的背后,而后自己手中的双刀瞬间便劈在了凤鸟的身上。
看着卫西乘如同鬼神一样的举动,不但是九半呆住了,岳满弓也是一脸惊诧。九半无法理解的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温和异常,一切都选择退而求其次的大哥竟然是如此武功高强的人,如果最初自己被山贼掠走的时候,只要他愿意,是否那贼窝都有可能被屠个干净?
“不愧是王世友的弟子啊......”岳满弓这句感叹说出口的下一秒,那方却是凤鸟从半空中轰然砸落地面,而后化作了七生的样子。在所有人眼中都可以清楚看到的是,七生那寸土不生的后脑勺上这次出现了一个寸把长的刀疤。
鸾鸟还在半空中飞行,似乎是想寻找进攻的机会;而卫西乘已经安然落地,只是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刀,手背上青筋暴起,竟是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气力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