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中,部堂高官中江浙籍贯的却不是很多,祖籍湖州的李沾和常熟的钱谦益是其中的代表。二人几十年的朋友,相交莫逆。
为中低级江浙朝廷官员拜请,李沾不得不亲自拜会钱谦益,询问内阁到底如何处理此事。
“阁老,官员们都嚷着传召各省军队勤王,为何内阁迟迟没有动静?”
钱谦益叹了口气:“那是内阁没有动静,而是陛下不肯。号召天下军队勤王,意味着朝廷已经非常危急,局面已经彻底失控,陛下不肯下旨啊。”
李沾急道:“难道现在还不危急吗?叛军已经打下了浙江,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北上攻打苏州,甚至会从浙江直接进攻南京。若是再不下令各地军队勤王,恐怕就来不及了。”
钱谦益道:“玉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下令各地勤王意味着什么?那恐怕又是一场更大的灾祸,我大明两百七十年的基业说不定会彻底断送!
想想叛军的背景吧,你便能理解陛下理解内阁了。”
李沾脸色一变,突然明白了钱谦益话中的意思。他是当局者迷,害怕家乡遭到叛军攻打这才惊慌失措,现在被钱谦益一提醒,立刻明白了过来。
据传闻,叛军的背后便是东番岛的势力,是东番军直接伪装成艾能奇的手下,叛军才能如此迅速的攻城掠地!而东番岛又是何人的领地?叛军背后的情况便已经十分明白了。
齐王掌控着数十万强军,明面上还保持着对朝廷的恭顺,所以即便猜到了叛军的底细,也没人敢随便说出。一旦惹急了齐王悍然举兵造反,大明说不定便会瞬间倒塌。
所以,若是朝廷下旨命令天下军队勤王,齐王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齐王率领几十万强军南下,那种局面......想想都让人害怕!
李沾想明白了,脸上顿时露出了苦涩,从陛下从朝廷的角度出发,根本没法下令天下军队勤王,可是从李沾自己的角度,若是事情再恶化下去,恐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的家乡。
“阁老,难道,难道就不能和齐王谈谈吗?”李沾颤声说道。
钱谦益无奈的问道:“谈什么?怎么谈?”
“这......”李沾顿时不敢说话了。
若此事真的是齐王指使,其所图已经非常之大,又岂是谈判所能轻易解决?
而齐王以叛军的名义行事,就是不愿身上沾染污点,自然不会承认此事和他的干系,若是派人谈判,齐王恐怕推脱都来不及,又岂会承诺什么?
而陛下又岂甘心放弃手中的权力?那可是一个执拗到了极点的君王啊,当初李自成兵临北京之时都不肯和贼军谈判!
所以,根本就没法去谈。
“钱阁老,牧斋公,难道您就忍心看着咱们士绅的根基就这么被铲除?”李沾悲切的乞求着。
钱谦益叹道:“我又能怎样?齐王的目的是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其若是不能达到目的又岂会轻易罢手?”
李沾目光连闪,突然道:“牧斋公,若是齐王能达到目的呢?”
钱谦益一惊:“你什么意思?”
李沾道:“既然咱们知道齐王的目的,可以绕过朝廷绕过陛下和齐王妥协,向齐王纳诚。若是咱们东南的官员都倒向齐王一边,对其掌控大局的意义不言自明了吧!若是若此,齐王会不会放过咱们东南一把?”
钱谦益神色很是凝重:“你要知道齐王对士绅一贯的态度是什么?和齐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李沾哭丧着脸:“牧斋公,难道咱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不和齐王合作,恐怕就只有等死了,十万叛军杀入江东,东南的士绅将会被一网打尽,到时咱们即便还活着,可根基没了,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这......”钱谦益也不由得犹豫了。
李沾继续道:“牧斋公,我问你,眼下朝廷还有没有希望挡住叛军?”
钱谦益低声道:“希望自然是有,南京还有十五六万京营,堵胤锡正带着八万大军沿江而下,在江北扬州,镇北侯吴孟明麾下还有军队五六万人。”
李沾冷笑道:“既然如此,朝廷为何还会惊慌失措?因为咱们都知道齐王的厉害,他又岂能没有其他后手?南京京营原本是齐王一手掌控,齐王带兵北伐以后才交到常延龄手中,可齐王的心腹杨正平还是京营副提督。若是齐王下令,京营十五六万士兵会听谁的还很难说?
所以,真正肯听朝廷命令的恐怕只有堵胤锡的湖广兵还有吴孟明的江北军,他们面对十万叛军可有胜算?”
钱谦益沉默了下来,因为李沾的话正是他所想。
“所以,牧斋公啊,咱们不能再干等着了。为了咱们江浙士绅的身价性命,咱们都必须去求齐王了。”李沾乞求道,“齐王掌权咱们固然会失去很多,可总比全部覆灭要好啊!”
钱谦益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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