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厉害?”晋宇最近窝在青霞子院子里练功,看师傅回来,神秘秘的指指天,言简意赅,大家都明白指的谁。
“不大好。”青霞子懒散散的往躺椅上一瘫,脚轻轻点地,慢悠悠的摇晃起来,“浮肿的厉害,身上都有尿味了,却很少排尿,你说奇不奇怪?贫道年轻的时候,在逃难的穷苦人身上见过这种病,没想到富贵人也有人得。”
奇怪?一点都不奇怪!按自个师傅说描述的,李二爹明显是得了尿毒症!典型的富贵病!有钱的还能透析、换肾拖延时间,没钱的只能等死。李二爹不缺钱,但没那技术,依旧是和穷人一样——等死。
“还能撑多少日子?”两年,说长不长,但足够晋宇了解这个时代。生活节奏很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看似宽松,实则礼大。家中若有长辈去世,守丧少则三月,多则三年不等,除夺情外,绝大多数人都会老老实实结庐守孝地看坟,守丧期间谢绝一切应酬和娱乐活动。像李二爹这种情况,万一驾崩,那就是标准的国丧,全大唐的百姓为他守丧,到时候甭说出去喝个花酒,街上连个卖肉的都不会有禁止宰杀牲畜!
“兴许还能熬个旬日。”青霞子哂然一笑,“此番应召而去的大夫可真不少,这病啊,大家心里有数,心照不宣罢了,没几个敢开方的,没得救,只能熬着。”
“您老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小子还是早作打算的好。”既然青霞子给李二爹判了死刑,那还是抓紧分派人偷偷备肉的好,后面还要盐搓、烟熏,麻烦的紧。这年头没有冰箱,没有冷库,若想长久保存,只能用盐死命搓,腌制成咸肉,或者挂灶台上面熏成腊肉。真等李二爹挂掉,再杀猪宰羊性质就变了,一个“大不敬”下来,抄家灭族!
“这两日恐怕肉、盐会涨得厉害,照着三个月的量去备,多了浪费。”青霞子小指灵活的掏出一块鼻屎,大拇指再那么一弹……飞了……看的晋宇只皱眉头。
“涨的厉害也要备,没肉的日子您老过得下去?这国丧三个月可结束不了。”李二爹既然“恙”了这么久,消息灵通的勋贵说不定早就备好了,随着备肉的人越来越多,会逐渐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涨价是必然结果。
“那可不一定,也许会以月代年呢?”老道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贫道怎么也是去过太极宫的人,太上皇如今住在大安宫,比太极宫差远了。虽说帷帐、床褥都是极新的,但宫殿的连廊、瓦片不会说谎。连廊上的描漆黯淡无光,脱落的也不在少数,宫殿房顶的瓦片恐怕也破损了不少,狗尾巴草都扎根了,去年枯死的干草树在上面显眼的很,前阵子那么大的风都没吹落,宁死不落啊,哈哈……”
这话没法接,自个师傅就差直说李二爷不孝敬亲爹了……当初敢指着李二爷鼻子骂街的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剩了一个魏征也只是挑着与政事有关的刺挠李二爷,个人品行嘛,装看不见就好……
“与其说给太上皇瞧病,不如说拉人去见证没亏待他。”青霞子看着在墙角和白泽玩耍的尪娘,脸上添了丝少见的柔情:“只是苦了这女娃。”
“幸亏是出来了,在外面也许比在里面要好一些。”晋宇也很喜欢这个胆小如鼠的姑娘,如今总算能和白泽玩到一块去,不再是那么怯生生的让人心疼。
“也是。自顾不暇呢,哪有空管孙女?”青霞子心绪有些差,挥手赶人,“回去备肉吧,老道歇会。”
晋宇找来毯子,盖在青霞子身上后,才悄么声的出门,少见的没和便宜师傅拌嘴。
李渊啊,开国皇帝,但那又怎么样?临了还不就这么回事?自个儿子都不孝顺,更没理由要求素不相识的百姓做的更好吧?晋宇操不了其他人的大心,打理好自个一家人的小心就好,备肉就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