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臣看了东海都护府呈文,其中言及储银之巨,世所罕有,而且极易开采,若真如此,臣以为,不如明年聚集人力到扶桑,大量开采白银,然后运回大唐。 至于如今各地之银矿,没有开采的也就不用动工了,即便正在开采的,也可酌情关停,此为后世子孙计,陛下以为如何?” 长孙顺德一边悄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一边说道。 韦节暗自点头,这是国之良策无疑,中原之地物产丰饶不假,可也不是什么都有,金银之类的矿藏较少。 数百年来,中原佛教大昌,很多和尚都脑满肠肥,喜欢经营田土等面产,还喜聚敛钱财。 打着的旗号就是给佛像塑造金身,所以大量的金银都进了佛祖的腰包,其余则为贵族们铸造器物所用。 另外胡人比中原人更喜欢这些东西,很多金银之类都流去了突厥和西域,大唐用到的时候,便也有些为难。 长孙顺德所言,韦节是非常赞同的,既然铸造出了金宝和银宝,那国库之中就要存储大量的金银,以备后用。 以此看来,海外之银,当为首选,他也听说,扶南,真腊,天竺,甚或西域之类,都不缺金子,这要是都给抢过来…… 年近五旬,依旧风度翩翩的韦少府,内心也是很狂野的。 本来他想附和长孙顺德几句,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想起了长孙顺德的名声,那还在其次,现在于他面前献殷勤的人太多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是大都督李靖的至交好友。 想要攀附的人如今简直是无孔不入,韦节在少府任上本来清静,现在……却是让他非常之烦恼。 而且少府和太常寺,都与宫内牵连甚深,宫中采买的时候,有资格成为皇商的商人们对他这样的大人物更是围追堵截,所以说少府监的职位很考验人的品行。 韦节为人恬淡,人也很聪明,又是做过黄门郎的人,所以行事谨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长孙顺德对他很是殷勤,听闻他入宫奏事,竟是在太极殿外专程等候,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韦节已是有了些戒心。 尤其是前些时还从友好处听闻了一些事,对长孙顺德就更是生出了敬而远之之心。 于是乎,本来想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他可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好像跟长孙顺德同气连枝的样子。 只是事涉少府,长孙顺德是门下侍郎,暂掌门下诸事,有参赞朝争之权。 倒是什么事都能说说,可他是专程来说这个的,还是有其他事要跟皇帝商量,自己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于是韦节更是闭紧了嘴巴,打定主意,等事情禀奏完了,立即就告辞离开。 ………… 李破看了看长孙顺德,心说这人很有超前的眼光嘛,可惜把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争权夺利上了。 也不知等他知道不能接掌门下之时,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呢? 像长孙顺德这样连结朋党,不明时势,不知进退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隋末战乱的产物,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门阀痕迹,是那种李破最不喜欢的人物。 隋末战乱十几年,心里不够数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长孙顺德之所以能活下来,不是像封德彝,陈孝意,裴世清等人那样,眼光有多高明。 更不像杜伏威,程知节等人那般,在乱世当中如鱼得水,生存能力强的一笔,所以才能侥幸存活。 长孙顺德啊,更像宇文士及,虞世南等人,是靠着家世和资源才活到了今日。 他们中间很多人都累了,不想再折腾,于是甘为下臣,不管在何处任职,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错。 但其中还有一部分人,依旧很有“志气”的样子,上蹿下跳,不知头上已悬利刃,祸在朝夕…… ………… “嗯,此言颇有见地,明年看看吧,只要倭国产出的白银合适,发掘起来容易,就按长孙卿所说的办吧。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无本的买卖,好处肯定大大的有。 少府和户部要做的就是掂量着来,别因为白银多了,弄的天下物价腾贵,百姓支用不起就成了。” 见自己的建言被陛下毫不犹豫的采纳,语气也很是轻松的样子,长孙顺德脸现喜色,捋起了胡须。 韦节则道:“陛下放心,钱币铸造,支用之上,臣那里都有户部呈文,不会有半点差误。” 这话说的很滑头,不过也是事实,朝廷发行多少银钱,历来都有一定的比例标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滥发的。 而这标准就控制在户部手上,和少府没多大关系,权力和责任都在于户部。 ………… 第二天就是和户部官员的小朝会,这次太极殿中就很热闹。 户部尚书苏亶率户部高官与会,司农寺卿窦诞也率司农寺官员参会,两家以前本为一体,如今分了家,也就有了争竞和隔阂。 在田土之事上,要相互印证,配合,但争执之处也很多。 司农寺觉得户部应该放弃门户之见,把关于兴农,耕作,盐务,库务,园林水务,甚至是田亩划分之制等事放权给司农寺,只管田税就好。 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简直就是在要苏亶的老命,真要是成了,一半的职能就此消失,那还能叫户部吗? 苏亶自然是带头顶住,只把各地的仓储,以及兴农,耕作等杂事交到司农寺手上,其他的司农寺是想也不用想。 窦诞忙活了一阵,其实很快就发现,只一个仓储就已是忙的司农寺上下焦头烂额,其他的根本不用提。 ………… 如今窦诞就在向皇帝诉苦,“陛下,仓储改制已有数载,可到如今还是碍难重重,就说各郡县修缮仓房一事,臣与那云定……云尚书商议多次,呈文也送了不知多少。 可工部那边总是拖延,郡县也都在催促工期,唉,也是司农寺刚刚恢复,没有什么名声,寺命不出京师,如此下去,臣也无法可想……” 听他这么一说,苏亶坐在他对面,心里当即就笑了,窦光大这是说错话了啊。 果然,李破皱眉看向窦寺卿,“无法可想?那朕任你作甚?是想让朕给你想法子?让朕来当这个司农寺卿不成?” 李破最讨厌别人跟他说什么事无能为力了,他向来认为问题再多,也有办法去解决,凡是说没办法的人,除了无能就是懒政。 如今李破已经很少跟臣下们翻脸,尤其是朝廷重臣,你看长孙顺德,即便李破不喜欢这人,也能平心静气的说话。 这么疾言厉色的可是少见。 当然了,窦光大和他是“熟人”,可能是习惯使然,见到这厮就想给他几棒子,主要是窦光大当年得罪他可不是一次两次,他嘴上不说,但都在小本本上给窦光大记着呢。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好吧,满朝文武,能吃上他用心做的一顿饭的,也就窦光大一人而已,你说气不气? 窦诞委屈的垂下脑袋,就知道会是如此,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凡到太极殿禀事,必受斥责。 也就是他窦光大心宽,不然下场肯定是忧惧而死? 两个司农寺少卿都缩起了脑袋,绝不在这個时候给上官说什么好话来转圜,窦寺卿虽然人还不错,家世也是最顶级的那种。 可他们都听说,与皇帝早年有些恩怨,尤其是听说其家中那位李大娘子与皇帝……嘿嘿,颇有交情,谁傻了才会掺和进去呢。 李破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窦诞有没有脸面,反正这厮脸皮甚厚,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平了平心气,这才又道:“仓储大事,工部焉敢怠慢?少要来朕面前告人刁状,多动动脑筋,不然朕要你们何用?”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心里已经给云定兴记了一笔,这是只顾着修宫殿了吗?过后得问问云定兴那厮才成。 真是一群驴马,不抽就不动弹地方? 转头他又看向幸灾乐祸的苏亶,“元宰执掌户部,有些事就不闻不问了吗?政务上耽搁了,你能有何好处不成?” 这下轮到窦诞看笑话了,让他分外嫉妒的是,皇帝只称其字,晋阳旧人就是不一样啊。 只是苏亶可没觉着有多荣幸,当年他和陈孝意,温彦博两人共辅汉王左右,是正经的从龙之臣,与皇帝的情分非比寻常。 但说起来,他在三人当中是最年轻的那个,所以皇帝待他有些严厉,不像其他两人那样能得到皇帝的尊重。 他心里知道,这对于臣下来说不是什么坏事,皇帝要是整日里跟你笑呵呵的,称兄道弟,那才叫糟糕。 他紧着想了想最近没做什么惹皇帝不高兴的事情,这才答道:“陛下万勿忧虑,今年外有兵事,再加上兴修道路沟渠,各地仓房粮草不多,陈粮就更不用提了,所以仓房修缮之事,倒也不急。 陛下容臣等一段时日,工部那边臣去与云尚书分说,想来云尚书是晓得其中利害的,不会误了朝廷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