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像是打瞌睡。
双眼紧闭,表情平静,带有一丝令人安心的放松,看上去和普通女孩入睡时并无不同。
可一旦后退一步,或是视线从脸部移动到其它部位,安心的氛围立即转为惊悚电影的恐怖镜头。
睡觉的姿势和入睡的习惯有成千上万,有非抱着抱枕才能入睡的,有不来杯牛奶睡不好觉的,有必须借助安眠药才能入眠的,但不管怎么说,没有人在入睡前会把自己大卸八块,打开头盖骨,把脑髓露出来之后把整个脑袋看下来再入睡的。哪怕是最极端的受虐狂也干不出来,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命。
女孩的胴体被全面拆解,四肢、躯干、头颅全部分开,无数细细的光纤与断面相连,不断闪烁的红色光信号流动的景象像极了血液在血管内流动的景象。不过不同的是,血管连接着心脏,光线连接的则是一堆终端。
马赛叼着一支没点着的香烟,冷冷的看着被肢解的艾潘妮和围绕着密封舱及一堆终端界面忙活的白大褂。
这种景象他其实没少见,战争中一些失去肢体的士兵会得到打着防卫军飞鹰印记的免费机械化义肢,根据《阵亡及伤残军人抚恤条例》,军方将为所有义肢提供终生免费维护。此外为了能更好的作战,为帝国尽忠,一些爱国心旺盛的士兵还会主动提出义肢化申请(机械化肢体比常规肉体有力的多,反应速度也更快,且不容易疲劳)。那时候在后方的医院里,安装和维护义肢时的景象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到了战后,由于战争的关系,一些在战争中伤残的四等公民为了养家糊口和减轻家庭负担,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和安装了义肢,有那么一阵,各地医院里挤满了等待安装义肢的四等公民。
可就算见惯了手脚挂满天花板甚至一直堆到地上的风景,马赛对眼前的景象依然无法适应。
将大脑活生生的从血肉之躯中摘除,然后塞进用钢铁和电子回路铸成的冰冷躯壳之中——哪怕不是吹毛求疵的道德卫士,也会怀疑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家伙是不是不正常,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心智不健全,以至于要以这种方式来表露自己的异常思维?
这个疑问有一半是对的。
帝国那些疯狂科学家里确实不乏性格存在缺陷之辈,偏执、虚妄、极端——这些弊端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提现,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学术上的造诣。说的难听点,他们只是有点疯的技术宅,又不是傻。
一切都是为了效率。
比起不稳定其容易受影响,甚至叛变的血肉之躯,机器的效率要好得多,也没有叛变的问题。既然如此,取出“需要的部分”,填充进机械里,以求的最大限度的提升效率。
毫无疑问,这很合理。
名义上“承袭古老之名号,千年之传承”的帝国还是个很年轻的国家,国内国外皆有时刻期盼帝国覆灭的敌人存在。说是为了保护帝国也好,是为了遏制恐怖活动也好,是为了避免全面战争爆发也好,总而言之,帝国需要一种能更高效猎杀魔法师的手段。而“塞壬”就是这种逻辑衍生出来的技术成果。
马赛不是什么圣母或卫道士,身为捍卫帝国秩序和安全的高级侦探,亲手逮捕甚至杀了不少人,他去扯什么“伦理道德”只会让人觉得是在说反话,不然就是什么高级冷笑话。
话是这么说,马赛对此也不可能抱有好感。
“要不要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帝立生物研究所的约瑟夫.门格尔主任凑了过来,顺手递过一杯咖啡。
“不胜感激。”
马赫行了一礼,双手恭敬的接过咖啡杯。
不管喜不喜欢,对方行政级别都比自己要来的高,更不要说还是那个帝立生物研究所的核心要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