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效果更佳,你又何必颐指气使?
One .short .sleep .past, we .wake .eternally
人们小憩一会,精神便得以永远清朗,
And .death .shall .be .no .more; Death, thou .shalt .die.
便再不会有死亡,死神你自己将死亡。
——约翰·多恩,《神圣十四行诗》。
合上手里的诗集,阿尔贝.珀蒂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有些后悔没有去把葬礼的祷告文背下来,只能用手边最好的诗篇来凑数。仿佛要将所有的伤感与留恋吐尽一般的长叹后,十四岁的小游击队员从鞋套里掏出匕首,站在一截圆木前,默默地在一块铁片上刻下一个名字。
亨利.勒内.约里奥。
这是长眠在珀蒂脚下的游击队员的名字,和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不同,很多时候,阵亡的游击队员并不会正式下葬,也不会有正式葬礼,连刻有名字和摆放花环的简陋墓碑都没有。其中原因主要是游击队随时都在转移,一直呆在某个地方十分危险,根本没什么时间做比较正式的葬礼。另一方面则是墓碑和坟墓容易暴露死者的身份,再怎么伪装,一个出现在荒郊野外,而且还是游击队活动区域内的新坟总是比较扎眼的。以尖耳朵鬼子们那近乎病态的偏执,一定会设法核对最近的死亡记录,甚至把尸体挖出来核对身份信息都有可能,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暴露游击队的行踪,还会危及那位游击队员的家人。
是故,即便战死,游击队员们也得不到正式的葬礼。而且他们和防卫军不一样,没有记录个人姓名、血型、年龄的狗牌,一旦阵亡,只能由活着的同袍在铁片上留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带着死者的名字继续转战,如果没有战死又有机会路过阵亡战友家乡时,便转告战死者的家人,其是何时在何地战死的,其遗言又是什么。如果不幸战死,他们也会成为诸多刻有姓名的铁牌中的一块。
这是义务,也是诅咒。
珀蒂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痛失家人的家庭,掩面哭泣的妇人与孩子,故作镇静的老人,转身离开后从屋舍中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对那些年轻的、还没怎么经历过残酷之事的游击队员来说,那些悲鸣嗟叹会成为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光景。珀蒂就不止一次被死者和遗属哀嚎斥责的惊醒,但这一切很快就被现实冲淡,生存和战斗再次将一切伤感从他的脑袋里清除出去。
所以——
“放心长眠吧。”
收起匕首,男孩将铁片收入腰间悬着的皮袋里,众多铁片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聆听着那仿佛刀刃相交般的声音,男孩起誓般郑重的说到。
“我们会连你们的份一起。无论前方有多远,我们都会继续前进,直到力竭。查理曼不会灭亡。”
和众多故事、电影、电视剧中,游击队员聚在一起,弹着琴、唱着歌、吃着缴获的罐头、摆弄缴获的先进装备的田园牧歌式生活不同。自古以来,不论环境、装备、战术如何变化,游击战都是一种非“艰苦”、“残酷”、“血与火”等等词语不足以形容的战斗模式。用一种较为客观的说法,这是一种对交战双方来说都堪称“煎熬”的战争模式。
或许堑壕战、城镇巷战同样血腥残酷、环境恶劣,但起码的食物和水的供应还能保障。哪怕是冷掉的食物和断断续续的自来水,至少可以让士兵们保持作战的体力,不用随时担心饿死。游击队首先要解决的则是吃喝的问题。
游击战中不可能携带大量补给,游击队的食物基本来源是当地农民的捐赠、战利品、征用(有时候也叫抢劫)、没收通敌者财产以及外国的支援。这支活跃在山地边境线上的游击队主要依靠当地生活并不富裕的农民提供一些基本的食物。由于是山区,泉水、小溪和山区河流并不缺乏,但柴火的缺乏以及为了隐匿行踪尽量避免生火,使得游击队员们常常只能就着生水、冷水咽下干粮。期间甚至闹出过就着冷水吞咽面粉,结果差点把人噎死的事情。也发生过好不容易找到比较安全的宿营地,刚把火点起来煮豆子,结果敌人就追上来,游击队员们只好把火扑灭,把豆子带走,等甩掉敌人后再重新点火煮饭,最终一个晚上煮了五回豆子才煮熟。“熄火—前进”的命令在游击生活中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仅次于吃喝的问题是武器和药物的匮乏,由于物资短缺,很多时候连绷带这种基本医疗用品都要从阵亡者身上拆下来洗净、蒸煮过后给伤员使用。诸如抗生素、消毒药水、麻醉药之类是稀缺物品,手术器材更是没影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游击队的军医最擅长的就是截肢术,伤员常常会被绑在桌子上,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用斧头或伐木锯截肢。
“欧根亲王”旅的反游击战在问题排行榜上位列第三,但这并不意味游击队员们可以忽视这个威胁。经过几次交手后,游击队上下已经深刻了解到这帮精锐的山地步兵是何等可怕的对手。在这些如同深山狼群一样坚韧、狡猾、残暴、嗜血的对手面前,即便有三倍的兵力优势,游击队员也不敢轻易与其正规战斗部队发生冲突,至于与其主力正面硬怼……最勇敢乐观的游击队员也不愿承接这种自杀任务。
要知道,即便是几次成功伏击后勤车队的战斗,游击队员的伤亡数字都是对手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