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端午夜宴那日皇上晋了吴英蝶的位分,赐了她新居,然这些年在后宫中卑微如尘的她,似乎并被适应这种变化。因着当夜崔贵嫔的变故,她竟是连板上钉钉的侍寝都落了空,这让宫中的一众主子和奴婢们暗地里接连笑话了好几日。
故而从前连唤那些高阶的嫔妃们一声“姐姐”资格都没有的吴英蝶,此时面对着随和的云悦当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云悦在吴英蝶的眼中,可与殷雪纷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不同。她不仅仅是个承华而已,更是当今皇后的妹妹。据吴英蝶所知,她的那个皇后姐姐可远不及她这般亲切和善呢!
吴英蝶清楚地记得自己入宫的那日,穿着一身父亲花重金托人请宫中司制裁制的新衣,不想却与当时的贵华也是如今的贵嫔崔令雪撞了衫。原来当时崔令雪盛宠,宫中多是效仿其妆扮。而父亲所托的这个司制也依着当时崔贵华的喜好为吴英蝶做了这身进宫的新衣。
吴父本是为了女儿在宫中的前程着想,希望女儿能够在新人里头出彩,吸引皇上的注意,不想却反而弄巧成拙,为吴英蝶在宫中苦情的岁月种下了苦果。一个新人穿得那般招摇和扎眼也罢,还居然与贵华夫人撞了衫!这简直就是个要命的悲剧!
故而那一日崔令雪很是不快。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头,吴英蝶处处受到崔令雪排挤与为难。为求在宫中安身立命,吴英蝶不得不选择去攀附当今皇后姜梓云。
然她发现自己太过天真,皇后乃是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其实你想攀附就能攀附的?最后她不但没见着皇后的面,而且连宣光殿的门都没进去。在血统高贵的皇后眼中,她只是个卑贱的汉女,与那些奴婢并无区别。皇后身边又不缺奴婢,要她做什么?
但吴英蝶此时却感受到了云悦与皇后的不同。云悦身上没有丝毫皇后的那种高不可攀,似乎大家坐在一处,就都是平等的,再无什么身不身份。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不一会儿吴英蝶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慢慢开始话多了起来。
当然,殷雪纷的话自然是最多的。她和云悦有些自来熟,一见到云悦,殷雪纷的嘴巴就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停。云悦有些红肿的眼周虽是上了香粉遮盖,但却如何都遮盖不完全。
殷雪纷关切道:“姐姐定是睡的不好吧?听闻皇上昨儿半夜忽临栖华阁,今早我就同吴姐姐说姜姐姐今日定然心中不好受,所以拉着吴姐姐一并过来瞧瞧。果然,看姐姐这双眼睛真的肿得让人心疼。”
被殷雪纷当面拆穿,云悦不由有些尴尬,却抑制不住好奇问道:“圣驾栖华阁难道不是好事么?殷妹妹又怎知我今日心中不好受?”
吴英蝶在旁边轻轻一叹,却欲言又止。殷雪纷则毫不遮掩地说道:“姐姐刚入宫不久,想来并不知晓。但凡宫里头的老人们可都晓得,皇上这般半夜突袭,纯属折磨人的古怪癖好,多半是带些玩心看人笑话的。”
“姐姐昨夜被皇上看了笑话,今日心中又怎会好受呢?”殷雪纷说着,凑上去又仔细瞧了瞧云悦的眼睛,丝毫没有察觉到云悦的尴尬。吴英蝶拉了把殷雪纷,岔开话题道:“殷妹妹,这翠染姑娘沏的茶可真是浓淡适宜入口极佳,你赶紧趁热也尝尝。”
翠染在旁谦逊地福了福身子:“美人谬赞了,翠染实在是当之有愧。关键还是宫里头的茶好。”
殷雪纷其实并不在懂品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仍是不忘同云悦继续说道:“姜姐姐也不必将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皇上既是半夜来过栖华阁一回,那也就不会再有第二回了。故而从今往后姐姐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不必担心皇上再度偷袭。”
云悦拨动着手中的茶盏言道:“听妹妹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莫非皇上也曾半夜忽然在你的茅茨堂出现过?”
听云悦这般一问,殷雪纷顿时掩面笑了起来,背靠着圈椅答道:“还真被姐姐说中了。”
“皇上半夜突袭过茅茨堂?”云悦意外地正了正身子,她当真没想过皇上半夜会跑去茅茨堂。据她所知,殷雪纷这小姑娘可是还没侍过寝的。然她却不知在昨夜之前,皇上每回突袭后妃们的寝殿都纯属玩闹,是从不会予以人恩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