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如是,朱重八如是,斯大林如此,毛润之亦是如此,这是出于巩固权力的核心需要,和所谓的亲情、友情、袍泽之谊,不怎么相干。
李中易此时已经具有的优势地位,决定了,一旦他拿下江山之后,并不需要采取过激的手段,来收拾他的旧盟友们。
送先帝入了陵寝之后,整个国丧的大典,也就算是圆满落幕。
按照不成文的孝道,新君服丧守孝,以一个月代替一年,三个月期满便可除孝。
李中易对这些繁琐的儒家礼仪,没有半点兴趣,只是,他也没有料到,有写书呆子竟然因为小皇帝应该挂孝多久的问题,激起了轩然大波。
按照范质的预想,小皇帝才几岁,应该替先帝服丧三年,免得惹来闲言碎语。
可是,有人偏偏想搞政治投机,赌一把未来的前途,并且还纠集了一大帮子国子监的书呆子,正式上书朝廷,声明:小皇帝服丧三个月,即可除服。
起初,李中易得知消息之后,并不以为意,这才多大点事,何必计较呢?
可是,刘金山的一席话,却令李中易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按照柴荣临终前的安排,符太后垂帘,小皇帝读书,范质主政,其余七相从旁牵制,赵匡胤和韩通各自领军,以达成异论相搅的权力平衡格局。
问题是,按照祖制,如果小皇帝提前除服,就有了学习理政的资格。
从道理上来说,小皇帝十分年幼,即使获得了学习理政的机会,大权依然掌握在垂帘的符太后手上。
可是,小皇帝终究会成年的,等柴宗训亲政之后,尝到了皇权至高无上的美妙滋味,嘿嘿,如今提议的这群人,飞黄腾达,妥妥的指日可待。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些人暂时无法享受到青云直上的待遇,他们的下一代子侄呢?
李中易虽然看得破政治权力运行的奥妙,他终究不是儒门子弟,也没读过几本儒家经典,对于儒门弟子借礼仪说事的玄机,知之甚少!
现在,刘金山这个读书人,替李中易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李无咎,李相公摸着下巴,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说:“你们读书人,可真够坏的,范相公有难矣。”
刘金山嘿嘿一笑,继续解释说:“东翁,能够在新君面前露上这么大的脸,即使暂时被贬谪离京,将来的好日子,可全都在后头呐!”
眨眼间,李中易有些走神,大明皇朝时期,嘉靖皇帝刚登基的时候,闹出的所谓“大礼议”,怎么和如今的事情,这么相似呢?
刘金山察觉,李中易有些心不在焉,他误以为李中易是在评估此事,便深入解释说:“以学生之见,事关挑战太后娘娘和范相公的权威,其后必是有人支持,方至于如此。”
李中易收回思绪,点了点头,笑道:“无利谁会起早?”
刘金山抚掌笑道:“东翁一针见血,洞若观火,学生佩服之至。”
李中易暗暗摇头,刘金山的忠诚固然没有多少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他这种读书人喜欢吹捧的臭毛病,却是一贯如此。
一般的读书人,在入仕之前,大多有些理想主义的色彩。当读书人,尝到了特权的甜头之后,对于掌握着他们前途和命运的主君,大多会态度谦卑,惟恐丢掉已经得到却又不舍得失去的利益。
此所谓,儒门子弟一直崇尚,满招损,谦受益的深层次利益因素。
古往今来,史载的记录千千万万,狂妄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部下,大多没有好结果!
“东翁,咱们是不是……”刘金山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李中易却非常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咱们什么都别做,才可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李中易在行政方面,并无多少可用的人手,一旦出手,范质必定可以察觉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刘金山转动着眼珠子,仔细的琢磨了一阵子,他忽然抚掌笑道:“一动不如一静,坐等有些人上门求助,远远赛过主动出手。”
李中易点点头,笑问道:“船工募集得很顺利吧?”
刘金山正等着表功的机会,赶忙介绍说:“有免除徭役的大好机会,船工们颇受吸引,应征十分宝贵踊跃,至今已经过了千人之多。”
范质也许是不想刺激李中易,他把李中易调离京城之时,给的承诺是,由刘金山暂时充当护印官。
所谓护印官,其实就是代理开封府尹的别样名目,只因刘金山的身份地位太低,作出的变通花样翻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