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李中易采取的培训方法,在近现代军队中,是司空见惯的储备军官培养法。
也就是,把每个低级指挥员。都按照中高级军官的要求,进行训练。这种方法,平时看起来,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成本也很高。
但是,一旦需要扩军备战的时候,羽林右卫军中的任何一名最低级别的军官,都可以承担队正,甚至是指挥一级的重任。
怎么说呢,李中易别看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暗地里玩的是鸭子划水的政治游戏。
军官团的素质,决定了整支部队的战斗力,无论是罗马帝国、大秦帝国,还是一战时期在容克贵族指挥下的德军,皆是如此。
报信的已经在路上了,而且,除非黑铁塔和大牛双双殉职,否则,契丹人出现在相州的消息,必定会被传递到李大帅的案头。
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张队正,应对眼前的局面,其实比此前,更加的从容。
李大帅常说,壮士马革裹尸还,真英雄也!
从一个穷得没裤子穿的猎户,摇身变为李大帅麾下先锋营的哨探队正,张队正已经很知足了!
如果没有李大帅,张队正哪有扬眉吐气的今日?
士为知己者死,对于别人也许是一句空话,却代表了张队正的心声!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战死袍泽的家属,都获得了很好的照顾:不仅每月油米菜供应不断,而且,遗孤不论男女,皆可入忠烈学堂读书习文。
忠烈学堂的山长,不是别人,恰是李家军的最高统帅,李中易本人!
就在官道上的车队,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张队正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继续向西搜索前进。
但是,继续向西有个前提,先绕向南边,再转道掉头向北。
没有任何根据,但是,隐隐有种直觉告诉张队正,契丹人就在附近的不远处,而且,很可能已经现了他们的踪迹。
“三娃,你是河北人吧?”张队正扭头,小声问伏在身旁草地里的亲密战友,刘三。
这年头,因为长辈们普遍都是文盲,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多按照出生的先后顺序进行排行。
张队正在当上军官之前,其实有个非常土气的大名,张小乙。
在整个大周国内,没有十万张小乙,也至少有八万,张队正的名字,实在是普通之极。
后来,张队正参加文化学习班的时候,由李中易亲手赐了个响当当的大名,张震山。
震山,取的是敲山震虎之意!
张队正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尤其,这是李中易亲赐的大名,显得弥足珍贵!
刘三没有注意到张队正有些走神,他小声回答说:“是的,俺是磁州人。”
“三娃,假如契丹人已经现了咱们,却没有马上动手,这是为何?”张震山目光炯炯的盯着刘三。
刘三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恐怕是不想惊动咱们吧?”
张震山点点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远处传来山洪爆一般的雷鸣声。
张震山的脸色,立时大变。从军多年,身为哨探的阅历,使他一听这么大的动静,便知是大队骑兵奔驰的声响。
“除了武器和食物、饮水之外,扔掉一切杂物。”张震山略微想了想。当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上马,咱们往北边跑。”
几个呼吸之间,张震山的部下们,便已经扔掉了包袱,翻身上马,跟在张震山的身后,掉头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很快,张震山他们的身后,烟尘滚滚。从号角声判断,肯定是契丹人不想放过他们,派人跟过来追杀。
李中易的对面,坐着毕恭毕敬的韩匡嗣,他低垂着脑袋,聆听李相公的训示。
李中易的手里的捏着几张李云潇递来的信纸,纸上记述着,韩匡嗣逼迫耶律瓶的全过程。
原本是契丹最高贵女人之一的耶律瓶,面对如同疯狮一般的韩匡嗣,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耶律瓶虽然害怕韩匡嗣会扑上去,撕烂她的衣裙,却终究没有屈服。
不过,透过双方撕扯的完整记录。李中易依然从这份报告之中,找出了一条十分有用的线索。
耶律休哥喜欢用正兵,摆开很大的架式,然后出奇兵偷袭,往往一举得手!
当一种行为模式,形成习惯之后。必定会深入骨髓。
这一次同样如此,所以,当耶律休哥想引诱李中易南下之时,李中易却把目标锁定在了契丹人的主力大部队之上。
有和属珊军,以及契丹地方军作战的丰富经验,李中易算是整个大周决策圈内,对于契丹人的民族属性,最了解的一位重臣。
一般情况下,契丹人比较擅长打顺风仗,而且,在相持阶段,也比较勇猛。
问题是,除了最精锐的皮室军和属珊军之外,契丹人的军队,普遍没有军饷。靠打仗抢来的收益,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暴富来源。
没有恒产,无恒心!
所以,契丹人的军纪普遍很差,能够占到便宜的时候,个个争先恐后。
一旦,战局不利,或者是损失和收入之间,严重不成比例的时候,契丹人的部落军们,会优先撤退,以便保存本部落的实力。
此次,耶律休哥南下,契丹皇帝不可能把镇国之宝的皮室军,全都交给他。
这么一来,耶律休哥手头最精锐,纪律最严明,战斗力最强的皮室军,其实,和李中易麾下的羽林右卫加上党项骑兵,大致差不了多少。
出乎耶律休哥的意料之外,李中易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来自于朝廷的压力。
敌人都已经打进家门了,朝廷不思全力抗击侵略者,反而对带兵大将,横加掣肘,这样的朝廷,已经失去了尊重的价值。
李中易是个职业政客,他自然有贪婪和心黑一面,但是,他的心中始终有个坚持,那就是民族大义!
站在现代人的角度,去分析历史人物,实际上,是非常荒谬的!,价值观,都完全不同,怎么可以生搬硬套呢?
但是,不管历史学家们怎么看,李中易以为,评价一个朝代的功业,最主要的是两个方面:抵御外侮和安居乐业。
敌人打进家门,显然无法继续安居乐业,那只有提起菜刀,和敌人拼了!
由于,符太后和范质的牵制,李中易迟迟无法获得足够的权力和物资,以至于,如今中原腹地的局面,一片糜烂。
李中易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可是,他并没有后悔,当初所作的决定。
如果,李中易准备不充分,导致战败失势,以符太后和范质政治手腕,绝对玩不过阴险的赵家兄弟俩。
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若想彻底改变弱宋的悲剧性命运,李中易自以为,除了他之外,再无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得到。
此所谓,关键时刻,所肩负的历史使命!
有鉴于此,李中易再不愿意,为了那个争权夺利的朝廷,而放弃自己应尽的责任!
于是,李中易还在开封之时,他的亲趣÷阁书信,已经分别送到了灵州郭怀和府州折从阮的手上。
在民族大义面前,李中易觉得,是时候亮剑了!
只要,能够击败契丹人的大军,李中易完全可以挟鼎盛的军威,压制群臣,达到掌握朝政的目的。
自从晚唐以降,能够正面击败国力强盛的契丹人,除了柴荣和李中易之外,还真没有第三个人!
北宋晚期,即使契丹人被女真人打得丢盔卸甲,依然游刃有余的击败了进攻幽州的宋军主力,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一次的大败,恰好暴露出了赵宋军力虚弱的本质,让女真人尽收眼底。
于是,灭了契丹国的女真人,刀刃上的血迹未干,就大举扑向中原的大好河山,最终酿成了北宋灭亡的惨剧。
太行山的余脉,由河东境内,一直延续到河南。熟悉地形的折家军,正浩浩荡荡的沿着的大山脚上,开往洺州。
带着李中易亲趣÷阁书信,从开封赶回府州的折御寇,被叫到折从阮的身前。
“大郎,咱们这次可算是倾家荡产了啊。”折从阮一边捶着老寒腿,一边笑眯眯的望着折御寇。
折御寇心里很明白,折家这次倾巢出动,帮着李中易去打契丹人,实际上,是一场决定折家前途的命运大抉择!
折从阮见折御寇只是笑,却没有做声,不由抬手指着他的鼻尖,骂道:“跟着那只小狐狸时间一长,你也学坏了啊?”
折御寇赶紧涎着脸说:“一切都在老祖宗您的预料之中,孙儿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折从阮哈哈一笑,说:“虽然你这是马屁话,不过,老夫偏偏爱听。哼哼,李中易那个混球打的是什么主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这双老眼。”
“老祖宗,将来,李无咎若是掌握了大政,会不会和先帝一样,极力削藩?”折御寇的这个疑问,一直没敢去问折赛花。
折从阮眯起两眼,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那只小狐狸在短期内,不太可能亏待咱们老折家,只不过,日子一长,咱们恐怕在府州,也就待不下去了,换地方的可能性恐怕很大!”
“老祖宗,那您……”折御寇觉得很奇怪,既然折从阮都计算清楚了,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忌,出兵帮李中易排忧解难呢?
折从阮摆了摆手,反问折御寇:“大郎,在你看来,何为天下大势?”
没等折御寇回答,折从阮继续说:“观帝王之兴衰,最重要的是眼光,其次是送人情,再次才是借势。如果是咱们折家得了天下,也必定会削藩的,与其让自己很被动,还不如主动配合,嘿嘿,只要大妞生的是个男娃儿,咱们老折家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滴。”